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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名术冠名术 冠名,严格地说起来是法术的一种。冠,顾名思义就是帽子的意思。冠名,就是把名字像顶帽子一样盖在什么东西上面。魔术师把帽子扣在桌上,一转眼就能变出白兔、鸽子什么的。而把名字扣在什么东西上,也能变出很多东西来。 古代埃及的法老,将自己的名字刻在陵墓和棺材上作为封印。据说有这名字一盖,就盖出了神秘的保护之力---“死神将张开大翅膀扼杀一切敢于破坏法老宁静的人”。小报上报道说效果还不错,打开图坦卡蒙法老陵墓的科学家一个个接连死于怪病和意外。由此可见,冠名的法力之强。 中国清代的乾隆皇帝,作得一手歪诗,练得一笔烂字。作为帝国的皇帝,他收藏了大量中国历代的书画神品。乾隆闲暇之时,就把这些书画翻出来,在上面题诗提字,盖上自己的大名。在乾隆收藏的画卷中,仿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上几乎所有的空白处都被乾隆题了字,甚至连山上都有字,完全看不出画作原来的面貌。王羲之著名的《快雪时晴帖》不过短短二十多个字,但乾隆在上面又写又盖,弄得像顶了一个锅魁。即使如此,《快雪时晴贴》连名字最后都弄没了,而改称《三希堂法贴》之一。三希堂在哪里?在养心殿的西套间。由此可见,冠名的失忆功能之绝。 法老是人间的帝王,希望自己在死后的世界依然是神,这种对权力的强烈欲望表现在冠名上。乾隆是个附庸风雅的粗人,对自己的文治武功非常自信,觉得自己是一切时代里最伟大的君主。因此,他强烈的占有欲望造成他在书画作品上乱涂乱画,觉得他的名字和这些艺术品同将不朽。 无论是图坦卡蒙还是乾隆,他们那种君临一切的精神是相通的。所以,后世就有人步他们的后尘,用冠名的方法继续上演法术。 科学是近几个世纪的绝对主宰,大学是人类科学精神的圣殿。但是,有人就在这圣殿里变戏法。研究生也好,博士生也罢,他们的论文送来,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就立即“联合发表”了。自己不着一字,但是每年研究的结果总能推陈出新,一如淘淘江水,连绵不绝。叫人对他的景仰之情如大河之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按说发表论文,自然应该按照学术水准衡量,这是规则;但是,能否发表论文并不按照学术水准,而要按照作者姓名,那就是法术了。写上某人的名字,就像是念了“芝麻开门”,学术刊物编辑部的大门就訇然中开,这不是法术还能是什么? 只认签名,不认内容,这种学术的组织结构就不是搞学术的,而是开饭店的,只有开饭店的才在签单的时候只认客人的签名。在学术组织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在学术上是彼此独立的。但是,在论文上冠名作为一种潜规则出现,说明了学术组织内人与人之间是隶属关系。冠上自己名字就能让论文发表的人,不是因为他在学术上有何种惊人创建,值得任何一个学术机构尊重。往往是由于他头顶的光环和手中的权柄,能够成功完成某种见不得光的交易。 在奴隶制下,伊索作为奴隶没有人身自由,但是他有思想的自由。因此,他写出了传世之作《伊索寓言》。如果我们看见《伊索寓言》的作者栏填写的是:伊索的主人与伊索合著,那简直就连奴隶制都不如了。奴隶主只不过榨取奴隶的劳动而已,要是连奴隶的思想都要加以瓜分,那简直是酷烈到了极点了。 曾几何时,大学和研究所曾经是人们心中的“象牙之塔”。在人们的心目中,那是一块与世无争的净土,学者为了学术追求而聚集之地。而冠名制的曝光,从冰山一角给予我们这些在象牙塔外的人一个悲伤的警示---腐败无孔不入,甚至连学术界都不能免除。学院远非我们想象的纯洁清静之地,对于学术的追求远没有对于权力的追求一般狂热。 冠名做为一种法术提醒我们,我们距离一个完全使用日光下规则的世界还有多么遥远的距离,我们距离一个完全脱离人身归属、权力绑定的美丽新世界之间还有多么广阔一片荒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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