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0楼#
发布于:2004-06-30 16:19
“张巡,张巡……”尹子奇闭目长叹。然后,他从呆坐了半晌的帅案后振衣而起,深深地呼了口气,缓缓地走出大帐。
天色忽明忽暗,北风也时起时息。 尹子奇在寒冷的风中再次深深地呼吸了一清凛的空气,又轻轻吐出。似乎要将心中的沉重和气馁随着呼吸一起吐出去。 他就这阴沉而广漠的天空下,木然立了许久。然后,他平静地发出命令:“停止攻城!” |
|
4101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0
淮阳城内。
许远由衷地叹道:“张大人果然算无遗策!宁陵大捷啊!如此一来,叛军气势已衰,淮阳解围之日不远矣。” 张巡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道:“许大人千万莫掉以轻心,尹子奇此番兵败,必痛定思变,不知他下一步做何打算。而且,现时已至深冬,大雪将至。若不能在大雪封路前攻下淮阳,叛军必遭败亡――这是无庸质疑之事。尹子奇久经战阵,更是深知此理,所以,近日中,他必须做出决定:或攻或退。若退,则要防备我等追击。若攻,就必然是狂攻不已,不破城不休了――因为,那时尹子奇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现在实是关键时刻,万万疏忽不得啊。” |
|
4102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0
许远闻此一番见解,惊佩之余,不由暗道惭愧。
宋天涯温和地一笑,道:“那么,张兄现在做何打算呢?” 张巡沉思顷刻,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明天,该我们去主动打尹子奇一下了。” “啊?!”许远以及淮阳众将均讶然失色。 宋天涯油然笑道:“张兄果然了得――此举不但可打乱尹子奇的部署,更可试探叛军虚实,的是妙着。” |
|
4103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0
十月二十八。阴云密布。空气中满是大雪前的清凛气息。
辰时初,淮阳城北门里一声炮响,城门大开。喊杀声冲天而起。尹子奇闻报,冷然上马,径奔北门而来。 就在这时,淮阳西门悄然大开。三千唐军铁骑直冲而出,杀入叛军营中!叛军始料不及,顿时兵荒马乱,人仰马翻。唐军轻骑一路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未等叛军醒过神来,唐军已转战至淮阳南门,从容而归。 如此一翻突袭,叛军有伤亡近三千军兵,而唐军仅轻伤数十人而已。 |
|
4104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0
尹子奇终于勃然大怒:“张巡,你欺人太甚!”
修开沉默地看着愤怒的尹子奇,眼角抽搐了一下。无言地转身而去。 |
|
4105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1
淮阳城内,张巡与许远相对大笑。
张巡轻抚下颌,双目灵动生辉:“宋大侠,你猜尹子奇现在在想什么?” “最好是现在就杀了你。”宋天涯沉吟了一下,微着笑道。 “宋大侠是说……”许远试探地问。 张巡与宋天涯对视了一眼,望这似乎已经了然的许远,深深一笑,笑容悠远。 |
|
4106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1
夜静,更深。无月。
张巡在灯下秉烛而读。 门轻轻地推开了。一股寒冷涌了进来――彻骨而使人透不过气般的凝重。案头的烛火闪颤欲灭。 “我叫修开,记住,是我杀的你。”走进来的黑衣人冷冷地道。 张巡举头望向修开,眼中带着一丝微笑,轻松地道:“等你等得我很累,幸好你终于来了,我要休息去了。”说罢,长身而起――修开的杀机在张巡这一动的牵引下,唯有全力一击。正欲出手――就在修开将动未动的一刹那,一个安详而悠扬的声音若天音梵呗般响起:“亡魂手修开修兄,辛苦了――夜深霜冷,喝杯热茶如何?” |
|
4107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2
屏风后面,一个修长的身影悠然出现。宋天涯来到案头,倒了一杯清茶。手一伸,向修开道:“修兄,请――”他的声音依然安详悠扬,有若禅唱般宁静悠远。
刚才还翻涌不休的寒冷和凛冽的杀机,似乎都在这祥和的声音中消散了。 修开脸色一凝,双唇紧抿,凌厉的眼神笼罩住宋天涯。 宋天涯哑然失笑道:“修兄敢来夜刺张大人,难道连杯茶也不敢喝吗?” |
|
4108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2
修开只觉得万分难受。更重要的是他的信心已经消失了――以修开的身手,房内另有他人竟然不觉,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什么人能将自己隐藏得如此之深?而自宋天涯现身以来,先控制住修开的出手时机,让修开欲攻不得,欲罢不能,更以天呗梵音化解了修开的杀气。而最可怕的是,虽然宋天涯就站在那里,但修开却始终无法确定他站立的准确位置。修开强忍着体内因宋天涯的出现无法发出攻击而不得不收回的翻滚不休的内息,正欲一喝而散――偏偏就在这个当口,宋天涯一声叹息:“修兄这是何苦由来?”
在轻轻的一声音在修开耳中不啻一个炸雷――因为这一声正好在他的声音已到口边而未发出之前,等若将修开正欲散去的内息全部堵了回去。 |
|
4109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3
修开再也忍耐不住,口一张“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漫天血雾中,修开身形一晃,倒纵而去。“你是宋天涯!!”修开冷涩的声音遥遥传来,倏忽而散。
宋天涯望着修开的背影,眼中满是怜悯与不忍,他叹息了一声:“修兄走好,在下不送了。”他那安详而悠扬的声音远远送出,缕缕不绝。 张巡长舒了一口气,赞叹道:“宋大侠,你这是什么武功啊?如何不见你动手,刺客便喷血而逃呢?” 宋天涯淡然一笑道:“大道同途。其实也无非是料敌机先,相机而动罢了。” “正是这八个字道尽兵法的精髓啊。”张巡叹声不绝。 |
|
4110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3
近来,尹子奇总是在不安的浅眠中度过漫漫长夜。
黎明前,他猛然一悸,心有所感,当下翻身坐了起来。 “尹大帅,请把我的尸体送给我师傅,他就会知道宋天涯的武功境界。告诉我师傅,宋天涯在张巡身边。”修开冷凝而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尹子奇乍听之下微微一愣,以为听错了,随即睡意全无,望着静静地立在黑暗的大帐中的修开,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 |
|
4111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3
修开静立的身形微微一晃,猛地又喷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他的心脉已经被反冲而回的内息震断,在强撑着回到叛军大营,在见过尹子奇,交代完后事后,淹然而毙。
尹子奇抚着修开的尸体,双眼湿润了。一直以来,修开就在他身边随他东征西讨,无数次在危机中救过他的性命。更无数次刺杀敌方大将,使他不战而胜。这次,却在刺杀张巡时送了性命。 那个宋天涯是什么人呢? |
|
4112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4
这时,天空飘起了大雪。
这场大雪时断时续地下了四天。 |
|
4113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4
十一月初四。清晨,雪停了。地上积雪厚达二尺。
晴朗的天空碧蓝碧蓝的。透着一种亮丽和明媚。 张巡身披大氅,走上淮阳城头,遥望天地交际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吐出的气息在凛冽的寒风中凝结成一股白烟。阳光照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的光线刺人双眼。在这雪后的时空中,一切都那么沉寂,空旷。人类更是显得那么渺小。似乎,在茫茫天地之间,只有这一片灿烂的洁白。张巡的心灵在这片洁白中悠然自得。 |
|
4114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4
几乎同时,尹子奇踱出帅帐,立于雪地之中,遥望着淮阳城。深色的城墙在白雪的映衬中显得更高,更厚了。猛然间,尹子奇下意识地将目光凝向淮阳城墙的某处。很微妙地,张巡的视线也自天地交际的地平线处收了回来,射向城外叛军大营中的某处。
他们同时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存在,更清楚地知道,对方那个强悍的对手正在注视着自己。 张巡巍然一笑,转身而去。 |
|
4115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4
尹子奇垂下头来,凝视着脚下的白雪,平生第一次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他打了个寒战,亦转身踱回大帐。
正午,一封战书送到了张巡手中。 张巡洒然一笑。提笔回书:明日正午,北门决战。 |
|
4116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5
“张大人,尹子奇下书索战,足见其计已穷矣。我军再坚守数日,天寒地冻,雪冷冰坚,叛军将不得不退兵。而若正面交锋,岂非正中其下怀?”许远急切地问。
张巡的笑容有些落寞:“许大人,若叛军自退,则沿路上的百姓当如何?”他顿了一下,声音颇含沧桑地道:“叛军一退,必沿途烧杀抢掠。百姓将水深火热矣。更兼叛军自退,保持了实力。待其重整旗鼓而来时,则又将是一番苦战。”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况且,我们现在也损失了不少军兵。箭石也消耗了很多。粮草情况更不容乐观。所以,”说道这里,张巡声转激昂:“为国计,为民计,为今后计,我们明日必须与叛军一战!而且,要一战成功,将其逐回老巢。许大人,明日,即是破敌之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
|
4117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5
许远期待地问:“莫非张大人已有破敌之策?”
张巡高深莫测地一笑,顾左右而言他道:“明日之战,叛军攻城必猛。许大人多准备箭石吧。” “这个下官自然晓得,只是――”许远话犹未出口,张巡笑问道:“许大人箭法如何啊?” “啊?!这个……”许远莫名其妙地哑然。 |
|
4118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6
十一月初五。正午。晴。阳光灿烂,晴空万里,阔然无云。
尹子奇手按长戟,端坐战马之上,目光冷峻,凝视着淮阳城门。 当张巡持枪策马,飞驰出城时,尹子奇断然道:“看我长戟一举,即擂鼓攻城。”言罢,催马上前。马蹄踏雪,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张巡勒住战马,面对尹子奇。 两个强悍的对手,终于直面相对了。 两道冷电般的目光交击碰撞,几若爆出火花。 短暂而沉默无语的对视之后,尹子奇傲然一笑:“该结束了,今天――你,和我!” 张巡闻言“哈哈”一笑:“很高兴你第一句话还不算太老套。没有让我失望。我现在唯一想说的只有一句话:卿本猛士,奈何从贼!” |
|
4119楼#
发布于:2004-06-30 16:26
尹子奇也“嘿”然笑道:“呵呵,张巡,你还真是个很有趣的家伙,我有点喜欢你了。不过我还是要杀了你。战争,本就是杀人游戏,只是,看我们在这场游戏中谁是赢家而已。自古成王败寇,唯以成败论英雄。今日,我胜你败!”
“不!不!”张巡伸出食指摇了摇,正色道:“不,你错了――虽然战争就是杀人攻城,苦的也总是百姓。更让无数大好男儿血洒疆场,沙场捐躯,前赴后继。但是,战争的目的不同:侵略与抗击不同;救民与扰民不同;争天下造反与背君叛国不同。所以,结论自然也不同。这个是非是错不得的。你,随叛国被君之人,只能是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