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1033回复:18
一个故事
http://www.rongshu.com/rss/viewart.rs?aid=1771969
|
|
|
沙发#
发布于:2002-11-30 14:45
这么省事?
|
|
板凳#
发布于:2002-11-30 14:51
这么省事? 9494。。。。。。。。。。。。。 |
|
|
地板#
发布于:2002-11-30 14:57
可惜我没打开
|
|
地下室#
发布于:2002-11-30 15:28
好吧我贴上来 (一)
天孙 沈璎璎于 2002.11.20 10:42 发表在聊斋夜话 在我冻结的视觉里,这条亘古的蜿蜒的河流,已经歌唱了一千年。一千年的漂泊。织梭光景去如飞。每隔十二个时辰,我的手指就会在夜风中变得冰凉如铁,于是把手指浸入河水中取暖,并且欣赏那些浮花浪蕊在指尖迸碎。 “天河之水,是很冷的。”他喃喃的说着。 很冷。从极渊的深处,有着永不化解的冰川。那就是天河的源头。 然而我的手,不是比天河的水还要冷吗? 天界是极度寒冷的。据说要保持心窍里的那一点点热息,需得把肢体的温度将得更低。所以我的手指被冻得没有知觉。 “博望侯”,写着古雅隶书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静静的坐在桅杆下,膝盖缓缓的晃动着,风袖飘浮,像一张剪纸。我知道他在看我。我的长发随着天河的涛声漫天飞舞,炫目的银白色充斥了那一个瞬间。 长夜漫漫愁无寐。 一 从记事起,我被巫罗和其他人唤作“天孙”。昆仑墟的甘华树在三百年的霜冻之后,再度吐出藕荷色的花蕾。云华夫人取来一瓢弱水,一瓢青水,一瓢赤水,浇灌在花蕾尖儿上。“啪”的一声,花朵如琉璃一般的破碎了。 “禀母后,花中是一个仙女。” 隔着一注神光离合的瑶池水,一个头戴华胜的妇人缓缓的说:“漂亮吗?” 云华夫人摇头晃脑的笑了,头上的蓝玉叮叮的响:“不漂亮,手指倒是又长又软。” 妇人的声音再次回荡:“养大了,就令她去做织女吧。” 轩砌之下种植着珍异的树木,树上生出千千万万的青玉白环,琳琅眩目。我看见她的额上有道道深刻的皱纹,一对虎齿从珊瑚色的朱唇间露出。 后来巫罗跟我说起那个虎牙的妇人,那是我的祖母。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是甘华树上的露水,西海草木的芳香,无根无本。如果说我是竟然那个虎牙妇人的孙女,那么我的父母又是谁。巫罗说,没有什么的,天孙。西王母是西海的主宰,因为有了她,才有了昆仑天界。天上天下,三界十方,女子中登仙者得道者,最终都是她的仆人。作她的孙女,又有什么不好呢? 巫罗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泛着幽幽的绿光。 昆仑墟的深处,隔着九重弱水,是凡人或者是地仙们,生生世世都企及不到的地方。王母地盘里,有千里的的城阙,城阙尽处,是十二座精巧的玉楼,最后一座玉楼下面,有一间宏大的光碧堂,光碧堂的的地下,有九层玄室,最底下一层玄室,是我和巫罗的居所。巫罗一面用不死树上剥下的树皮炼药,一面教导我做一个真正的天孙。 我笑着说,巫罗,我在你的药香中长大。即使不是天孙,也会长生不老的。 巫罗愣了愣,脸一沉,没有回答。 一年一度,我会被巫罗带回我出生的地方。瑶池边上站满了仙女和侍童。我的祖母坐在那里,头戴玉胜,多半是在调弄着三只青色的鸟儿。她侧过脸来,捧起我的双手细细检查,然后说:“我的孙女真真是天生的织女。”她露出虎牙,笑着告诉我,织作是一个女子最最重要而崇高的本分。 青鸟伏在我的肩头,用玉色的喙梳理我的长发。 回来的时候,巫罗会在十二楼的丹房里停一停。这时候我撒开她的手,飞上楼顶。这里是昆仑墟城阙的最高处。我远远的望着无极的天野,一重一重的云罗。西海的尽头是什么。 天空如此的清朗。清朗得有些寡淡。 我的手指垂在碧玉的栏杆上,隐隐透明。 十二岁的时候,我已经不再追问我为什么会是西王母的孙女,为什么会无日无夜的守在昆仑墟的地下,完成我的本分。在巫罗的教引下,我的进步很快,第一天就织出了一条五彩腰带,我把它献给了祖母。一年以后祖母的生日,我彻夜未眠,织出了九万九千丈的锦缎,锦缎上的花纹奇异瑰丽,穷极绚烂。这在天界是从来没有过的。祖母把锦缎挂在昆仑墟的上空,锦缎在夕阳的掩映下瞬息万变,赢得了上下十方仙人们的啧啧赞赏。 “不愧是我的孙女。”虎牙妇人满意的微笑着,“竟能织出漫天晚霞来。” 我一身素色的长袍,站在霞光之下,自己也几乎要陶醉了。 祖母说,从此,每天都要有晚霞出现在西海的天空。 每一日的彩霞都是不同的。祖母会派人来取,早一次,晚一次。如若时逢西海的节庆,用量则更多。我开始每天都不出玄室,端坐在织机边上,如一尊雕像,只有两只手在不停的穿梭。巫罗会照料我。好在这样的生活是从小就过惯了的。我并不觉得特别寂寞。只是没有时间去观看我自己织出的晚霞。好在祖母的来人除了催促我多织一点,并未说过织锦的纹样质地有何不妥。有时也会想想,有没有机会再上一回十二楼,看看云天烟霞呢? 巫罗漫不经心的说:“每天都是天晴,霞光万里的。不死树的叶子都晒黄了。下场雨倒好。” 我心里一动,决定去找雨师。 赤松子摇摇头。西王母不喜欢看见自己的头顶上天色惨惨淡淡的。倘若怪罪下来,他也担当不起。我说没关系,我给你一点新奇的东西,你下完雨之后挂起来,祖母看了只有更高兴的。 虹,轻而且软,极尽工巧,要比晚霞难织得多。但是毕竟那只是窄窄的一条。一个上午我就完工了。趁着巫罗睡午觉,我终于又溜上了十二楼,看赤松子折腾了一下午。雨水泼洒在脸上,冰凉而惬意。傍晚时分雨停了,赤松子抛出了我的新作。远远的我听见西海深处传来一阵阵小小的激动和骚乱。头一次别出心裁的举动,我颇为自鸣得意,冲着那悠远的七色环微笑。 赤橙黄绿蓝靛紫,虹的中央,隐隐映出一个素色长袍的人影,似也在笑,笑容如此单薄。 我愣住了,发现心里空荡荡的。 祖母看见了虹,果然很高兴。从此以后赤松子忙于下雨,挂彩虹。我想我是把他连累了。赤松子宽宏大量的笑着,说天孙,你不必每天都织一条新的虹给我。那一条就很好用。我说祖母看见了每天相同的虹会不高兴的。赤松子说没关系,我挂的时候换换花样就行。其实,她也不会仔细看的。赤松子的关怀,使得我原本紧绷的生活一下子松懈如一摊烂泥。我停下了织机,在玄室里晃来晃去不知所措,每天上十二楼,发一个时辰的呆。巫罗建议我不要太逍遥,可以趁这段闲暇多织一点,将来或者会轻松些。我也这样想过。然而头重如山,我一沾枕头就能睡着,昏昏沉沉的连梦都做不出来。翻身时,喃喃道,管她呢,反正我再怎么织,也是赶不上的。 某一天赤松子派他的徒弟琰姬过来,说虹弄坏了,万分的抱歉,能不能织补一下。 我伸手捞过那条虹,发现纬线被齐齐的劈断了,是箭射的。我顿时睡意全消。 “这是冰夷。”琰姬低声说。 “冰夷是谁?”我问。 “那是北方的河神,”巫罗一边给我搬织机,一边懒懒道,“住在从极渊深处,天寒地冻,草都不长的鬼地方。” 琰姬手心那支箭,是用一小块石头打成的,平平无奇。就是它穿透了万里云罗,撕裂了西海奢华的装饰。 然而我和琰姬所惊异的,并不只是冰夷的箭法。西方有轩辕台,所有的射箭人,都不敢把弓矢对准西海的方向。冰夷不过是一介河神,竟敢触怒西王母的威严。我和琰姬对视一眼,决定隐瞒此事。 “补不了的。” 我摆起织机,重新织一条。多日不动,手有些发僵了。 “你在想什么呢!”琰姬笑道。 一看,果然,织反了。变成了紫靛蓝绿黄橙赤。 我呆了。想了一回,说:“这个叫霓。” 霓完工之后,我重新织了一条虹拿给赤松子师徒,让他们换洗。玄室的最下面一层,织机吱吱呀呀不停的响。巫罗从门缝中露出一对昏花老眼,怀疑的看着我。我恢复了那种勤勤恳恳日夜劳作的生活,不停的为祖母织成晚霞。因为最近没有人来取,渐渐的锦缎堆满了九层玄室,偶尔有人推门进来,必然会惊叹不已。天孙自己的人影,都被晚霞遮挡了。 只有上楼的习惯留了下来。数一层层的云罗,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那天中午,我抽空去了一趟祖母那里。她在睡午觉。青鸟飞到我的胳膊上,我轻轻的抚着那翡翠色的羽毛。然后拔了一根最长的尾羽。鸟儿叫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她的虎牙白了白。 “我不小心把灯打翻了。”袖子扫向灯台,炙上点点黑斑。我惶惶的跪下。 祖母宽容的笑笑,叫人服侍我更衣。我捋了捋头发,把青羽藏了起来。那鸟儿瞪着我,眼光湿润。我怕看它,它什么都明白。 晚上,巫罗睡了。我点上灯,织补被灯烧坏的衣袖。 十二楼上,罡风正烈。我迎着风,张起双臂,飘飘然的闭上眼。 “天孙,你给我下来。” 气喘吁吁的声音后面,是巫罗笨重如牛的身影。 我抱着肩膀,很冷的样子,眨眨眼睛问:“怎么啦?” 巫罗瞪着我:“你当我不知道啊。前几天狠狠的做工,今天又偷了王母的青羽,你想跑啊。” “没有啊!”我抵死不认。 巫罗揪住了我的袖子。素衣的袖子里面,被我织入了青鸟的羽毛,就变成了仙人飞行的羽衣。我咬住了嘴唇。其实天界每一个仙人都有好几件羽衣,但是祖母从来没有给过我。大概是觉得我不需要出门。而我当然也不敢问她要。 “这点手腕,简直跟星婀一模一样。”巫罗絮絮道。 “星婀是谁啊?” “上一个天孙。” 我不知道所谓“上一个天孙”是什么意思。只是瞪着巫罗枯瘦的手,怕她把我的羽衣扯坏了。“婆婆,反正我都织了这么多了,出去玩两天,不要紧的。” “不行,你一出门就会惹事的。” “不会的婆婆,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知道我一向很听话的啊。” “要是让你祖母知道,你还想不想活啊?” “祖母从来不到玄室来看我,她就是要那些缎子罢了。如果她要,你顶着,让她拿一些走不就是了。满满九间屋子,够用半个月呢。” “万一她来了呢。” “就算她知道,我又没有误工……婆婆,我长这么大,整天就是织布织布的,都没有出过门。” …… 巫罗终于肯放我走了。 二 长期在十二楼头观望,我的计算没有错误。风是从南方吹来的,我张开羽衣,直向北海飘去。织一丈锦缎的功夫,我已经飞过匈奴,荒山上有两个人被铁链子反绑着。地面上跑着半人半狗的怪物。我缩起头,躲过吃人的穷奇。远远看见河水边的大泽中,宵明烛光两个神女的光芒照亮了方圆千里。 “你们知不知道从极渊?”我问。 烛光扬起脸:“到从极渊,还有五天的路程。” 我低了头继续飞行。四天之后,我看见天空里有孟鸟。这已经是奇寒的北地。举目四顾,都是光秃秃的冰山,冰棱间露出一块块狰狞的岩石。天是铅色,地是铅色,没有一点点生息。唯一的活物是时而掠过一只孟鸟,鸟身有着诡异的三色印记。风中的寒气聚成一把把冰刀,割着人的皮肤。我开始后悔穿的少了,一件单薄的素色羽衣,只适合西海奢华舒适的椒房。 好不容易出来了,难道半路回去? 天黑的时候,风渐渐小了。我鼓起勇气,迎风抬起头。神女的光芒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夜色中什么都没有。羽衣扑啦啦啦打着身体,我清晰的听见风的哭号,越来越恐惧。 莽莽无尽的北海,只有我自己。 天空中有一星一点的细碎光芒,不知是零落的星星,还是冰山倒映的幻像。如果是星星,那么我还可以辨认方向。记得巫罗说过,最亮的北极星,正指示北方。前方的确有一颗星星是最亮的。 我只能向它飞去。 那颗星星越来越大。却是摇摇晃晃,忽明忽灭,位置也很低。我有些疑惑,却又别无选择。 再飞了一段,看见一圈巨大的山峦,团团围在面前。仿佛是一整块大冰砖凿成的,山峦很高,冷酷的逼视着北海的荒野。而那一点星光,正在最高的山顶上飘摇。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纷纷扬扬中,星光变成了一个朦胧的光圈。 很冷,我也很累。盯了一会儿,我憋了口气,终于飞了上去。 只是一盏灯,树皮做成的。灯光把雪地照出一小块白。 那人背对我坐着,黑色的大氅遮住了身体。只有两条腿挂在外面,无意识的晃动着。 很静。山峦那一边,传来暗涌的声音,似遥不可及。 于是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他了。 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回过头来。大概是被黑衣衬的,他的脸很白,由此显得有些孱弱。我觉得,应该是他先对我说一点什么。他一个人住在这荒凉的地方,几百年也不会来一个客人的。他的眼睛很亮,但也很冷,仿若冰水里浸着的玄武石。目光恍然飘过我的面前,然后就转开了。他就不好奇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只得说:“我从西海来,一个人。” 似乎听见他嗯了一声。 然后,我应该跟他说什么呢? 我说:“你是冰夷。” 他点了点头,说:“你是天孙。” 细雪落到他的背上,簌然融化。 我盯着雪花看了很久很久。忽然发现很荒谬,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捡到了一支来自北荒的箭,于是就想到北荒来旅行,看看冰山。这种话说给谁听也要笑死的。我眼前的这个人与我毫无关系,他是北荒的河神,除了守护从极渊,看来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我觉得索然无味,心想还是走了算了。 虽然这样想着,还是有点不甘。第一次自己做主出远门,难道就这样收梢了? 我略略挪了挪,忍不住唉呦了一声。站得太久,脚僵了。 冰夷回头,莫名其妙的瞧着我。我想这河神大概辈份比我还大,连忙收起脸上的怨愤,又退了几步。 冰夷半天才想起来:“一路上很冷吧?”虽然算是问候,依然冷冷淡淡的。 我怯怯的点点头。 冰夷犹豫了一下,却只是说:“天亮就好了。” “什么时候天亮啊?” 冰夷站起来。东边的山峦上隐隐泛出一层淡青色的光辉,有如月光下的蒲公英。 “快了。”他说。 天亮以后,那盏灯自然而然的熄灭了。而我已经冻成了雕像,只剩下两只眼睛转来转去,打量着冰夷。冰夷站起身来,朝山的那一边走去。我跺了跺脚,跟在他的后面。 “前面就是从极渊。”他头也不回的说。 “还有多远?” “不远。” 冰夷走得很快,又是轻车熟路的。我跟在后面,追赶的很吃力,眼前只看见他的黑色大氅,在肩上摇摇晃晃。水声越来越响,像地下的龙吟,夹杂着冰块撞击碎裂的声音。 下面是一注银蓝色的冰水。从极渊,原来并不是很大,却极深邃。清亮的蓝色,一圈一圈的透下去,仿佛人的眼眸,一望无际。而水面上零散的浮冰和激浪,则是盈盈的泪光。我尽力的伏下身去,想看清水底。什么也没有,水面上映出两个孤零零的人影。一个纯白的,是我;一个深黑的,是冰夷。 寒气从渊底冲上来,扑打着我们的脸。这里是三界寒冷的中心。如果不是在冰山上已经度过了一晚,我想我会立刻冻死在这里的。 “你是来看从极渊的吧?已经看到,不必久留。”冰夷说,“这里也太冷了。” “嗯。”我站着不动,继续盯着水面。 过了一会儿冰夷自己走开了。我看见他的方向是从极渊的那一边,于是又追了上去。 鞋子里面全是砂砾一样坚硬的碎冰块。绕过一道黑色的山崖。眼前明光一闪。那是比从极渊更为壮丽的奇迹,掩藏在萧索黯淡的北荒深处。一道巨大的冰壁挡在我们面前。那是浑然一整块的冰山被天工切开,光洁不染一丝纤尘,比王母的妆镜还要明亮。四周变幻的光线在镜中折射,交相辉映,瑰丽无伦。我屏住了呼吸。 冰夷呆呆的注视着。冰壁中什么都没有的,他却看得异常认真。我悄悄窥探他的眼睛,清亮而冰冷的,里面有一些明晃晃的东西。这时节,在我们的身后,太阳终于把一缕微光拂过北荒大地。隐隐的,冰壁上出现了一个珠灰色的影子。 开始的时候只是淡淡一抹,仿佛流云投下的阴影。渐渐的,影子有了点明晰的样子。似是一个人,在寒风中瑟瑟的抖。 “那是谁啊?”我小声问。 冰夷吃了一惊,好像才发现,我居然仍跟在他后面。他想了想,终于吐出两个字:“宓妃。” 宓妃,一个女人的名字。我仿佛在哪里听见过,可是一时却想不起来。待要再问,他却凌厉的扫了我一眼。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又打了一个。 “冷?”他的眼神顿时柔和下来。 我点点头。 似有点嘲讽的,他说:“西海来的贵人,总是怕冷的。”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我忍气道,“你不是还敢往轩辕台射箭么?” 他眼光一闪,似乎想说点什么。然而又黯然了,只是冷冷淡淡道:“那只是我不小心,射偏了。” 我好失望。为什么却是偏到了西海。赌气似的,我从袖子里抽出了那一道撕裂的虹,抛在他面前。绚烂轻盈的色彩骤然在我们之间洋洋洒洒起来。冰夷小心的捧起来,眼光里满是惊奇。我猜他没有抚摸过这样轻软细腻的东西。 “人家辛辛苦苦织成――就是被你的箭弄坏的!”我说。 冰夷呵呵的笑了。第一次看见了他的笑脸,禁不住好奇的注视着。冰夷发现了我的眼神,笑容忽的不自然起来,然后收敛住。 我暗暗好笑,又从袖子里摸出另一件宝贝。 “我到北荒来,是为了把这个还给你。” 黑黝黝的箭头,躺在我冻成银白色的手心里。我捧着它,倒像是捧着南海鲛人千年孕成的明珠一般。 冰夷却只是“哦”了一声,把它拈了过去,漫不经心的,又不说什么。 我有点不知所措,只得拾起地上的虹,慢慢卷起来,那些绚丽轻美一点一点的褪去。失望之余,我鼓起勇气没话找话,就好像蜘蛛尽力结一张大网一样。冰夷你是河神? 是的,他的故乡在遥远的南方。父母是河洛的精灵,所以他生而是河神。那你跑到北荒来干什么? “我要等一个人。” 我心里一沉:“等谁?” 冰夷没有回答,重又抬起脚步,向来的路上走去。我跟了过去,茫然的看着他黑沉沉的背影。时间是这样漫长无边。 整整一天过去了,我们的交谈依然是零零落落,如同冰山上偶尔坠下的残雪。 天又快黑了,冰山上方压着铅黑色的断云。这里看不见我织出的云锦,只有风在衣袖里吟唱。 当那盏灯再度亮起来的时候,我忽然间心里一片空灵,快速的说:“你等的那个人,是宓妃吧?” “是的,宓妃是我的妻子。” 原来如此。 我忽然不能思考了。 “但是她离开了我,我只好等着她回来。”冰夷淡淡的说,“我问过神巫。他告诉我,我应该到北方来等待。他说在北方的荒山里,有一道冰壁,当你面对它的时候,会映出你命中那个人的影子。神巫还说,当冰壁上的人影变得清晰的时候,我的等待就可以结束了。” “她会来吗?” 冰夷远远的看着那一道冰壁,日光下闪耀着变幻不定的光影。很久之后才说:“我不知道。” 又过了很久,他补充一句:“神巫很怪,他劝我不要等。可是,我会在这里等下去,直到冰壁上的人影出来,那时宓妃就来了。” “在此之前,我可以不走么?”声音太小了,他可能没有听见。可是,我也不能再说第二遍,本来就不该要求他回答这样荒谬的问题。“我走了。”我说,很郑重地。 他没有看我,只是淡淡说:“路上辛苦,你就早点回去吧。” 我猛然转过身去。 “把这个带走吧。”他终于又说。 是那个石制的箭头,他扔还给我:“我也不要了。” 我张开单薄如纸的袍袖,在黑夜里急速飞翔。北方那一点点孤光,在视界中越来越远,直到幻灭。我看见宵明和烛光在下面,朝我仰起明亮而惊恐的脸。原来我的面上结满了冰珠子,一点,又一点。 我拿帕子擦拭冻结的泪水。那帕子却轻软细腻,原来是虹。我伸出织布的十指,把虹一段段扯开,撕裂,粉碎,抛洒在夜空里。我第一件瑰丽的破碎的杰作,它们离开我的手心,只那么一瞬间,就飞得不见踪影。 寒冷的夜晚,我听不见风的悲号,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呼喊,没有了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永远都不要,不要再到北荒,这个寸草不生的荒凉地方来。 三 推开玄室的门,我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真是的,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囤积的这些锦缎竟然全都用光了。 “婆婆,婆婆!”我想应该赶快跟巫罗交谈一下。跑了这半个月,西海发生了什么大事情没有。 然而没有人回答我。忽然我害怕起来。一向是,以为不会发生什么的时候,最可怕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婆婆……”我低声呜咽着。 |
|
|
5楼#
发布于:2002-11-30 15:29
(二)
织机只是在那里沉默。我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它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很久没有人上油了。几根残留的红线挂着,在幽暗中飘飘荡荡。 环 |
|
|
6楼#
发布于:2002-11-30 15:30
(三)
他的血居然是温热的。 “对不起,天孙。”他说,“我一时冲动,劈开了从极渊,放出这些水来。我以为没有牵牛,就可以留住你。” 你留我何用,总不会是因为王母的旨意?我想用嘴角牵出一个冷笑,却又笑不出来。 我也只是说:“冰夷。对不起。” “从极渊――已经不存在了。可是,我见到了冰壁上的人影,”他的声音渐渐如游丝一般细弱,承不住我逐渐下坠的心,“那是你。” 我默然。心底里有一个声音,早已陈述过这个结局。 “是你,天孙。” 他的手在我的掌心中颤抖着。我的意识渐渐如止水,只听见自己喃喃的说:“太晚了,太晚了。”早就已经太晚,当他把箭头还给我时就已经太晚,当我从十二楼头飞落时就已太晚。 “是太晚了。冰壁上的人影注定了是你。”他叹息着,“可是也注定了我会与你错过。” 是前缘注定。注定了他的空等,注定了我的飘零。 洪水失去了主宰,渐渐的平息,收敛,聚成一线。然则覆水难收,从北荒奔腾而出的冰河,是再也不能回到那神秘而哀伤的深渊里去了。从此在这莽莽的天界中漂流,如穹庐中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痕。冰夷的眼光从我的瞳孔中离开,散漫的洒落在那条银色的河流上。那是他作为河神,留下的最后足迹。 冰河上升起茫茫大雾,遮住了我们的身影。他抬起手,穿过我的漫漫长发。我发现缠绕在他冷硬的手指上的头发,变成了银白色。 “来世,如果可以,我会循着这条天河,到西海来找你。” 牵牛死里逃生。巫罗留下的牛皮保护了他和两个孩子。可是冰夷留下的这条无尽河流,隔断了去路。成为我和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牵牛站在对岸,殷殷的望着我,肩上挑着一根扁担,一儿一女。 我淡然的说,你还是回去吧,就当我死了,回去好好的种田,养孩子。我没有骗他,在这场洪荒中,死去的人是我。虽然天孙是在巫罗的药香中长大,可是她的魂灵终究也会枯萎。 牵牛不肯,执拗的守在天河对岸,年复一年。我泪落阑珊,白发如雨飞扬。 还是赤松子看不过去,就去跟西王母说。后来日子长了,牵牛的执着打动了越来越多的神仙。他在那里守着,成为了天界的一景。连云华夫人都忍不住去提议了。 祖母终于说,弄几只喜鹊来,每年一天,搭座桥让他们夫妻见见面好了。 我去谢恩的时候,大家都围上来,恭喜我。我客气的敷衍着。 可是祖母并不是那么容易开恩的,她同时又数落了我一边,说天界从来没有出过我这样胡闹的天孙,一定要好好惩戒以儆效尤。北荒的从极渊没有了,她命人把玄室里我用过的织机重新搬出来,命令我从此守在寒冷的天河边上,用天河水织布,除了与牵牛见面的时候之外,永远不准停下来,直到把天河水织完为止。 “那个冰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自作主张,弄了洪水出来,”云华夫人抱怨着,“如今天上白白的多了一条河,冻也冻死人了。判他一个永世轮回不可超生,真是便宜了他。” 用天河水织布,她们以为我在乎这种惩罚。其实我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舀一瓢寒冷如冰的水,纺成细滑的线,亮亮的。织成细密的布匹,映着天河淡淡的水光,从织布机上流淌下来,再流回天河里面,融入莽莽波涛,簌然无影无踪。我知道,把天河水织完,是没有那一天的。天孙的生命是永恒的,那么这种徒劳的操作也就成为永恒。织女在天河边的守候也成为永恒。 其实这有什么,如果没有那支箭,没有羽衣,没有冰夷,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不还是玄室中日日操劳的织女。这两种生活没有太大区别。织作是我最重要而崇高的本分,而守候,是我不能解脱的宿命。 只是我的织锦不会再去装饰天边的晚霞,它们柔顺如宿命,融回冰夷留下的天河里面。浪花茫茫,我注视,沉思,去体味那种恬静与枯寂,不知过了多少年。 而冰夷此时,在下面的世界里漂流,生生世世,不知过了多少轮回,也是万劫不复的命运。当他仰起头来,看见天上这道瑰丽的天河,心里想到的又是什么? 许多个轮回过去,他是否还记得那一句“我会循着这条天河,到西海来找你”。我已然心甘情愿,情愿生生世世都等不到他。或许等到等不到,都没有太大意义。 七 “你见过河对岸的牵牛了?”我问他。 “见过了。” 我当然知道他见过了,只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他守在那里,迟迟不肯开船。零落的语句飘散在寒冷的空气里,如同天河溅起的浪花,又如冰山上飘落的余雪。 “张骞,”我叫着这样的名字,“你的星槎造得很好。凡人能够到这天河里来漂流的,你是第一个。” 他若有所思的说:“从我幼年起,就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往西边远游,一直漂入天河,一直到西海和昆仑。” “天河不远,西海也不远。”我淡淡道。 “可是,直到今天,我仍未找到所寻觅的。” “寻觅什么?” 他摇了摇头,许是自己也不知道。“博望侯”的旌旗在风中扑打着,伤痕累累。这旗帜记历了许多苦楚劫难,反倒在天河的浪花中,把风尘血迹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天孙?” “嗯?” 他望着我,还是没有说什么,眼眸清冷而明亮。我低下头,却停了手,然后把织机搬开,把垫在下面的支机石捡了起来。 “你要找的,是这个么?” 他接了过去,眼中一亮,小心翼翼的捧着。躺在他白色手心里的,是一块黑黝黝的石头,千年之前被打磨成箭头的形状。那一箭穿越了沧海桑田,万变千劫,终于回到传奇的起点。 我只听见九天的风,唏嘘如语,冰河的水,长歌如泣。 PS:再罗嗦一句。关于张骞(出使西域的那个)在天河边遇见织女的故事,忘了原出哪里,好像太平广记里有。织女给了张骞一块支机石,不知什么意思。 |
|
|
7楼#
发布于:2002-11-30 19:30
真费劲!
|
|
8楼#
发布于:2002-12-01 11:33
看完了,泪ing
|
|
|
9楼#
发布于:2002-12-01 11:59
看过了。写得很好。
|
|
|
10楼#
发布于:2002-12-01 12:24
有点长。
|
|
11楼#
发布于:2002-12-01 20:25
帮你up一下!!!!
|
|
12楼#
发布于:2002-12-02 09:02
我也顶一下
|
|
13楼#
发布于:2002-12-03 08:53
写的真是不错
|
|
14楼#
发布于:2002-12-03 09:12
写的真是不错 哎,我现在对这怎么看不进去? |
|
15楼#
发布于:2002-12-03 09:16
终于看完了,UP一下
|
|
|
16楼#
发布于:2002-12-03 09:19
终于看完了,UP一下 女孩喜欢看这? |
|
17楼#
发布于:2002-12-03 10:21
我只看开头和结尾,中间靠想象。
|
|
18楼#
发布于:2002-12-03 13:19
厉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