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诱惑了你] zt

“你不会真正得到爱情！”
　 四年前，这是林语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沉默不语，转身缓缓离去；她在背后骂我混蛋，说我胆小如鼠，咒我不得好死，我不加理会。
　　或许她说的对，至今我还是独身。
　　四年后的今天，她再次坐在我的对面，一张已经画有微细皱纹的脸对我不懈地努力地笑着。我保持一贯的缄默，微笑着看着她。她说：“丰华，久违了。”我说是呀。她说：“你看，我都变老了。”我说是呀。她说：“你成熟些了但不显老，还跟以前一样的稳重。”我还说是呀。她说：“你也结婚了吧？”我说是呀；然后回过神来说，“不是，我还没结婚。”
　　她笑出声来，我也笑了。然后说话轻松起来，“也不知你是不是在听我说话呢。”她掠了掠头发，姿式依旧优雅如昔。我说：“在听呢，怎么会不在听呢？数年没听了，现在听起来还是别有韵味。”
　　“可惜我已经是三岁孩子的妈了，你还是那么年青俊美。”她眼角含着我看不懂的笑意，那是为人母为人妻的表示吗？
　　“岁月无情，我现在年轻，要老起来想必比你要快。”我说，权当给她一点安慰。
　　
　　十八岁时，大学校园里老乡会上初识惊艳，当时她已是名花有主――老乡会新任会长，英俊潇洒颇有风度的何昱就是她的男友。何昱半年后又成了学生会的副主席，自然是声赫一时。她也做了学报的副主编，独当一面，并且写得一手好诗。我则是报刊的写手之一，以诗文小说名噪全校。我们以诗会友，豪气斗酒，三个人成为不错的朋友；一起嬉闹一起奋学也曾是校园生活一大美事，算得上无猜之友。那时青春年少，激情飞扬，在校园繁花如锦的风景中都是较为出色的一点，由此都出尽了风头。
　　没有任何故事发生也没有什么惊喜存在的大学生活很快过去，三个人都平安毕业，然后工作。
毕业不到两年，她却跟何昱分手。当时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意外，――她说她一直真爱的是我！
我无法接受她的感情，于是也就有开篇的一幕；随后不久她便匆匆出嫁给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我们也再没见面。如今四年过去，偶然邂逅在这小城市的快餐厅里，不能说缘份不是一种奇怪的东西。

她变得沉稳了许多；三十岁的女人，已经不再是娇嫩的玫瑰；却有一段别样的风情蕴在那眼角眉中。看她的脸和手，并没有吃过苦的痕迹，肤色依旧细嫩白晰，手上留着半长的指甲，只是没再涂紫红色的指甲油。
　　跟何炅谈恋爱时她是如何的流光溢彩哦！走在人群中任何一处她都是耀眼的风景：细高挑的个儿，皎好的面容，微微翘起似颦亦笑的唇翼，酒容儿悬在腮畔。
好象，每次喝酒她都会先问何昱一句：“何昱，你爱我吗？”年青的情人当然会说“爱”，并重复一百遍。
她会再问我：“丰华，你喜欢我吗？”我说喜欢。是啊，她当时是那样迷人；充盈激派血脉的青年哪个不慕芳花玉草？我想她是通过这种方式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她一向对自己自信的很，甚至自信的有点过。也许她生活的太顺利，没有多少波折，也没几个人会悖逆她。但我是个例外，我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对何昱和她，从不留情面。我在同学中声誉不错，由于深入同学中看到的问题也多，也指出了他们工作的许多错误，避免了一些过失。
　　
　　“丰华，你也不是差劲的人，怎么就不找个伴呢？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一点也不着急？”她发问。
　　“呵呵，特殊情况。不想过早的介入婚姻生活呀。你已经是围城中的人了，感觉如何呢？”我踢回一个倒旋球，回避一个不想回答的问题。
　　她沉吟了一下：“是哦，诚如钱老先生说的，围城里的人想出来。但那会就傻傻地着急把自己嫁掉，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她喝了一口茶，“说实话，很佩服和欣赏你的作为和选择，很想像你活的那样开心自如。”
　　当然，事实并不是这样。我不想说我已经在爱情的道路上狠狠地跌了几跤，现在心里正鼻青脸肿的伤痛着呢。也不想说生活中自己是如何的伤痛与无助无依。我只有颔首笑笑：“或许吧。互相倾慕对方的生活方式罢了。”
　　她笑起来，三十岁女人的优雅的笑：“我今天是出差来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她问。
　　“我也是出差来这里的，我们今天能碰到实在是巧的很呢；不过这个地方并不怎么吸引人也没什么好玩的。”
　　“小城市嘛，是没什么好玩的。对了，帮我找个酒店吧。我刚到，对这儿也不熟悉。你住在哪儿呢，多年不见了，我们也找个机会好好唠唠。”
　　“我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云鹏大酒店。不贵，也挺干净，以前来出差就住在那里，算这里很好的酒店了。”
　 “那好，我也住那里吧，离你近些。我出差三天，然后回去，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来了两天了，还要四天呢，替人家办一个项目。”
　　
　　她住进了我所在的酒店，跟我同一层楼，隔着两个门的对面。但我们并没有时间来唠嗑，白天两个人都出去忙自己的。我连着两天晚上忙到十二点后才回来，也没有顾及到她。
第三天，她早晨敲我的门，问我是不是在逃避她呢，我说怎么可能，晚上连着加班做项目呢。她略有失望：“我明天就离开了，今天晚上早点回来一块吃点饭吧。”
傍晚，我推了晚上要做的事到明天做。回来时，她已经在前台留言要我回来找她。我打了电话过去，她说正在房间里呆会一块下来吃饭。
一楼的饭厅冷清的要命，服务员们站在我们旁边如押解犯人的狱卒，我们不好意思谈什么。饭菜很快上来，我们很快地吃完，然后约着出去走走看看这个小城市的夜色与风景。
我们边走边谈。她说这里的消费真便宜，一天连吃带住花不了一百块；我说这里的人休息的真早，才几点呀大街上就没多少人了；我们说我们读大学时哪天晚上不得到十一、二点才回宿舍睡觉呀。
“坐下休息一下吧。”她停下来，恰好旁边是一个街角花园。里边有石椅，用手摸了摸还挺干净；于是坐下来。
鲜明的月光从那些不高的塔松及落叶乔木的枝桠中透射过来，树影隐隐呈现在眼前的地面上，颇有“云遮月来花弄影”的景致。面对如此美妙的夜色，两个人莫名的沉默了。
“今天月色真好哦。”她用胳膊碰了碰我，“丰华，……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哦”了一声，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过她，或是已经爱过她了。想想数年前她跟何昱恋爱的时候，我曾经对她有过倾慕的意思，但绝对没什么想法；只是把她做为我的好朋友以及朋友的女朋友；也没有过“朋友之妻大可欺”的龌龊念头。她当时很漂亮，跟何昱情痘初开；我只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大弟弟，对女人并没任何实质性的想法，她不止一次说我是个长不大的不懂爱情小娃娃。
“你怎么不说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悠悠地续问。
我是不知怎么回答。她现在是第二次问我我是不是爱过她；想着几年前在我说出我并不爱她并转身而走时她骂我如何地胆小如何混蛋的情景，我微微笑了。
“我想我应该是倾慕过你吧，因为你当时是那么迷人。但那种爱恋，现在想来或许不是爱情，只是倾慕。”我想我也许有点言不由衷，但轻易打击一个女人的自尊是很残忍的事。
她暗淡的月光下灼灼的目光盯着我看，我脸上没有花。
“你笑起还是那么诱人，扬溢着魅力、狡黠、聪慧。”她笑了，有些神彩飞扬，“我是爱过你的，那是真爱。虽然我没有得到你的爱。”
她抬手掠了掠头发，灰暗中我只看到她的手拂过脸颊。
但我想我已经在变老了，并且一事无成，承受不起她的赞奖。何昱前两天才跟我说他现在已经升任一家电台的副总。她，看起来也过的不错，虽然年龄不曾谀谄她以青春不变的脸庞。
她继续说道：“年轻时，对爱迷茫却执著，以为虚荣的倦慕美丽容颜的就是真爱，却忽视了做人应注重的内心的本质的东西。稍大些，懂得些了，品味爱情时才知道自己握在手里的并不是内心梦求的白马王子。等知道自己真爱着的是谁时，也晚了……人总是要为青春付出些什么，你说是么？”
我不回答，我在想她与何昱“相爱”了六年，却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分手的往事；以及我在那场故事中的尴尬的角色。当时她说她不爱何昱是因为她真爱的是我。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了那突如其来的爱，因为我固执地认为我并没有爱她，也没有对朋友的女友有过什么非份之想。
　　
月光流动处，我看到她眼角的泪了。“我是爱你的，正如几年前我向你表白的那样；可你那么直接地拒绝了我。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伤心，也是多么灰心哦。”
她抽动鼻子了。我拿出手帕纸递给她；她接住了，却同时握住我的手，我颤了一下。
“我知道我错过了很多，因为虚荣；你一定笑话我，就象莫伯桑笔下的路瓦栽夫人一样，丢掉远比虚荣的项链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真的爱情。”停顿了一会，她继续说：“你一会也知道我有多后悔和失望，灰心和后悔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但我知道一切不可挽回。当时，妈妈急着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大我好几岁，但接触了几次后感觉他是老实厚道的人，所以我匆匆嫁了，草草率率地。”

月色的脚步踏踏实实地照在她脸上，所谓往事，也慢慢清晰悠悠地从她口中流出。
“你幸福吗？”
　　“幸福？呵，或许幸福吧。外人看来，有个体面的做老板的丈夫，还有个乖巧的女儿，自己也有份不错的工作。这就是幸福吧。”她长嘘了一口气，握住我的手揉动着，我想抽出来却又不知如何动作。“但我知道自己切肤的痛是什么，那就是你哦。我想，这就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了吧。”她的左手挽住我的右胳膊，我动了动想解脱，她却挽的更紧。
　 “我这样能幸福吗，你想？”她追加了一句。
　　我坐着不动，不想说话更没什么可说。她的头慢慢倚在我的肩头，我身子抖了一下。
　　一大片云彩飘过来，月光黯淡下去。
　　我说：“不早了，回去吧。外边挺冷的。”
　　她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好的，回去吧。”月光照在她脸上，看得到她脸上的满足、兴奋和娇羞，三十岁女人的娇美如娴花般在月色下绽放。
　　我心微澜。
　　
　　她一直挽着我的胳膊上楼，服务员看我的眼神都笑笑的。我开了门，回头对她说：“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车回去的。”她没动，却跟着我走进来，随手带上了门。
　　在我没明白什么事的时候，她已经抱住我并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嘴；她身上的香水味儿袭来，――我已经懵了。
　　理智不再依附我，我象被施了迷药任她摆布，并对所做的事情不予思考。
　　那一夜，我稀里糊涂地睡着时，她就在我的身边侧卧笑着看着我。我想，在我闭眼睡去的时候，她还是对我笑着的。
　　早晨，被电话铃吵醒，醒来电话却不再响。阳光透过窗子射到床上照在我脸上，鲜亮亮的一道光线。我猛地坐起来，头有点发晕；我感觉有什么不对头，昨夜像做了什么春梦。
　　身边没人，但却有人睡过的样子。
　　衣服和其它东西都整齐地摆在原处。
　　我坐在床上，若有所思，然后下床穿衣。我敲了她的屋门却没人应声；回到房间打电话问总台小姐，小姐说：“315的小姐已经退房走了。”
我愣住了。
　　“对了，先生，您是318房的吗？”我说我是。“315的小姐留了一封信给您，呆会我给您送上去。”
　　
　　我拉开了窗帘，阳光扑楞楞地照了我满身满脸。点燃一根烟，烟雾升腾起来的窗前，象是梦境。
　　信写的不长，一张纯白的塑光纸写着我熟悉的整齐认真的字，折叠着装在一个空白的信封里。
　　丰华：
　　我走了，不辞而别或许不礼貌，但我知道，我必须这样做，才能减轻对你所犯的错误。
　　我诱惑了你。
昨夜当你说你爱过我的时候，你不知我是如何的感动。你也说那可能是爱恋而不是爱情，但我很满足，即使它不是我所希翼的爱情。
　　我已经不再渴望有什么爱情，但我渴望拥有你的爱。现在，我得到了；或许这种方式只会让你在梦醒后唾弃我、不屑于我。但我知道我不后悔，也希望你不后悔。
　　我曾经真的爱你，现在也爱着你。
　　我很幸福，真的，能够一夜不眠看着年轻的爱人睡去，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哦！但我知道，我必须离开，悄无声息的，越远越好。
　　你没有什么责任，也不需要内疚。责任在我，要内疚也只有我来内疚！
　　你不欠我什么，但我或许欠你的！一个女人用不光彩的手段赢得与一个男人的一夜风情。
　　你会拥有更美丽和纯洁的爱情，我不会一生拥有你，拥有一时我已经满足。
　　祝你幸福……
　　 林语
　　光洁的纸面上，有水滴泡过的痕迹。
　　我打开窗子，对着窗外车来车往的马路无奈地笑了笑。
小城市开始喧哗起来，对面的音响店放开了大嗓门的音乐。
噪杂的声音里，我明明听到林忆莲清晰的唱音：我对以往的感触那么多，曾给我幸福的你，我依然深爱着。有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有一种爱还埋藏在我心中，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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