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德明获奖的悲喜剧[转帖]

熊德明获奖的悲喜剧[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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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德明获奖的悲喜剧

　
　　重庆云阳农妇熊德明，荣获央视2003年度人物奖的消息，年前我就隐约知晓，由于心底不以为然，便没怎么在意。
　　我知道，对于谁最有资格荣膺2003年公认的年度新闻人物，绝大多数媒体从业人员心里其实早已有谱。不论从哪个角度评，社会公益也好，经济也好，政治也好，道德也好，都非他莫属。正是他以莫大的勇气，甘冒“晚节不保”的风险，向境外媒体报告了中国的SARS疫情真相，从而使中国的防疫抗疫措施出现重大转折，在兔起鹘落一发千钧之际，避免了疫情蔓延到全国的大灾难，不知拯救了多少同胞的生命。他的英雄气概与巨大贡献是怎样评价也不过分的。然而，祖国大陆的众多媒体对此却佯装胡涂，只有《南风窗》、《南方周末》等数家在年度新闻（人物）评选中提及他，且尽可能做得举重若轻，显然在小心翼翼地避免刺激谁。
　　这样的年度新闻（人物）评选，有多少分量而值得看重呢？在这样的背景中，央视推出熊德明为“2003年度社会公益奖”，可谓煞费苦心，却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煞有介事，多少有些搞笑的成分，是谓喜剧。

　　适逢今天是星期日，心闲无聊，便把当天（1月4日）的《南方都市报》上介绍熊德明获奖的专题文章仔细看了一遍。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忍不住写下这篇短文。
　　看到熊德明的话，我完全可以“感觉”到她的音容笑貌。她就是我的亲姐妹。我有四个姐姐（包括堂姐），其中三个是农民，她们都像熊德明一样，不仅刻苦耐劳，坚忍有毅力，而且有担戴不怕事。假如置身那样的情境，她们也会像熊德明一样选择向总理说实话。她们是务实而清醒的，相信遇到青天“日子就要好过些”，但并不指靠这样的好运长久，确信“总理不可能天天到这里，我们也不可能天天去找他，所以打工还是不能打，打工还是怕拿不到钱”。她们的智商并不比歌颂雍正、康熙等好皇帝的文艺家低，不是那么容易昏头的。
　　我之所以对熊德明获奖不以为然，先入之见是：她不过是讲了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实话，与正级军大夫蒋彦永所冒的风险不成比例，根本用不着“天人交战”嘛，就像我们那里的农民对我讲的：“我是农民，你还能开除了我种田的资格不成？”已经是这个社会垫底的了，还有啥值得患得患失好顾忌的？
　　其实不然。虽说温总理是路过她家门前，随机停车，当地官员们事前并未做好防范部署，村干部还是对大家打过不要“乱讲话”招呼的，大多数人也因此不敢吱声。我已离乡三十年，农民的生存环境已发生了很大变化：当农民已不是最坏的“待遇”了，惹得罪恶干部，他们可以整得你家破人亡，让你想做一个土里扒食的农民亦不可得。《当代》双月刊去年第6期那篇报告文学《中国农民调查》，记叙了好几起典型的案例，表明讲实话可以给农民带来不可承受的灾祸：
　　青年农民、高中毕业生丁作明，因要求乡里清查村委会的账目，虽得到县委支持，还是被乡领导授意抓到派出所，遭乱棍打死；案惊中央，他的遗属交了巨额的法庭执行费，却至今未拿到赔偿款。王营村的村民因不堪重负而上访，被县委定性为“反革命暴乱”，遭一百多名公安、武警的血腥镇压。上访代表被抓，他们家的锅碗瓢盆全被捣碎，连灶台烟囱也被推翻，其中王洪超家的麦囤还被搅拌了大量的老鼠药。
　　不说远的，不说农民工，就在央视评选年度人物期间，新华社记者刘非小在湖南湘潭市，不是亲眼目睹了警察是如何用暴力驱散上访静坐群众的吗？她是新华社女记者，照样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她不就是有可能（还不一定做或做成）记录和讲述实情吗？
　　在中国讲实话就是天下第一难，不论你是什么身份。这也是央视将熊德明评为年度人物的动因。央视在给她的颁奖词中用了“诚实”一词。这个词用得怪怪的，好像别的人保持沉默是不诚实似的。他们想诚实，容易吗？

　　我理解央视不评蒋彦永而评熊德明获“年度公益奖”，是在以不大诚实的方式提倡诚实。他们顾忌什么，大家心照不宣。这是中国仍在上演的悲剧。　　我要说的是，央视对于熊德明获奖的叙述，有一种极大的不诚实。据云“她说了一句话，让全社会都‘听到\'\'”了，于是掀起了一场席卷全国的清欠农民工工资的风暴，这便是她对“社会公益”做的巨大贡献。她的这种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公众的效果真是比亚当?斯密描述的“看不见的手”还神奇！
　　其中，被有意无意忽略的有两点。一，她的话是入了*总理的耳，再经过温的“手”（指示），才有了这般神效。无疑这是人治。对此熊德明说得很实在，“我明白国家有个好总理，我们的日子就要好过些。”但央视的人显然认为这有宣传“青天”意识之嫌，刻意回避了权力的“中介”与“放大”效应。这一点，大家也心知肚明，不提也罢。
　　 最不应该的是，二，真的是温总理一句话中国就掀起了清欠风暴吗？真有这么容易，中国的事就好办了！我们常见的是，许多大事或要案，中央领导一再批示，结果还是不了了之。实际情势是，如今各地拖欠农民工工资累计超千亿元，为索薪，这里有人搞“跳楼秀”，那里有人押工头堵塞交通要道，更有腰绑炸药包要与欠债人同归于尽的，这样的过激行动此起彼伏，愈演愈烈，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严重威胁着“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使中央政府不得不下决心开展清欠。换句话说，清欠风暴的到来，主要是农民工们以命相搏自我维权的结果，也就是，与资方、官方进行利益博弈的结果。尽管如此，据新华社1月3日报道，到上个月底，农民工的欠薪尚只还了一半。可以肯定，越往后，清欠越难。因为欠薪的大头往往是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的地方政府，它们的工程上马本来就资本金不足。在这种情况下，天王老子发话也难收立竿见影之效。
　　说“清欠风暴”不是源自某个人的一句实话和一个善意，而是农民工们维权的结果，还可以拆迁做旁证。为什么现在没听说谁发了一句话，却在出台各种制止强拆强征的制度？因为许多被强拆强征的市民、农民纷纷以命相搏，轻则群体上访，重则自焚自爆，闹到天安门广场的也不止一两起了，大有拼个鱼死网破的势头。狗急跳墙，猫急还挠人，毕竟人比猫狗难对付。索薪也罢，护窝也罢，这些维权行动再次证明，“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刻意回避这样的基本事实与基本道理，只能是自欺欺人。自欺欺人，不得已而为之是悲剧；自以为聪明则是喜剧，惹人笑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