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回扣：要钱要物还是要女人？

医药回扣：要钱要物还是要女人？
《医药代表和医生联手宰病人》一文见报后，江北医院一片哗然。
昨天，记者再次联系该医院，但工作人员一接电话，立即以“我们不知道”结束了通话。昨天下午，两位曾从事过医药销售、且出售过“博德”片剂的“医药代表”来到快报，详细叙说了虚高药价的形成。
江北医院部分医生心最黑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给记者打来电话，想提供比《医药代表和医生联手宰病人》的报道中更深的内幕。该先生透露，他知道有一家医药公司与江北人民医院之间的业务往来。该先生称，与江北人民医院挂钩的“上家”就是这家私营的医药公司的医药代表。在此之前，他曾想带着药品“打入”该医院，但是由于医院的人事变动以及人员结构问题，始终未能将药品卖到该医院。该医院与其在药品上未形成业务关系的最重要原因是，“与南京其他医院相比，江北人民医院部分医生索取的回扣太多了，需要打点的各种关系太复杂，无法让其形成稳固的利益链。”
这位知情人还透露，该医药公司老总是从事过这类行业的“会计”，曾在某职能部门任职，6年前下海经商，深谙此间利益关系。在行内人的带领下，该医药公司逐渐形成了规模，并能“打通”省内多个城市、多家医院甚至医院内各科室间的关节。
账面走一遭，药价翻十倍
昨天下午，记者与神秘来电者见了面，其中两位知情者出示的相关证件以及大量资料显示，他们已从事该行业多年。“‘博德’在南京的进货原始价只有几元钱，其成本价只有几毛钱。”知情人说，“在网上可以查到“博德”和“六品”的相关资料，但‘博德’的生产厂是在海南，而其在南京的销售只有一家。”
在知情者提供的江苏某医药公司“销售出库复核单”上，记者看到，作为片剂的“博德”供应价是29.35元，但是到了医院则是37.5元，医院卖给病人的价格则是40元至50元不等，而医药公司的进价则是10元不到。
如此虚高的价格是怎样形成的呢？知情者拿出了一盒南京某药厂生产的治疗关节炎的注射液，以此为例说明：该药品是其所在的南京某医药公司委托南京的药厂生产，由药厂独家供应给医药公司，价格为每支1元。医药公司拿到注射液之后，通过其在海南注册的一家空壳公司，进行转账等相关手续；账面上显示的是，注射液已经被海南的公司以每支15元的价格购买；之后南京医药公司再以每支32元的价格从海南进货。而这批注射液却根本未出南京城，一直存放在南京医药公司的库房里。通过公司内近80名员工的广泛公关，这批药以38至40元的价格出售给南京的医院。医院开给医生时，价格已是45元了。
3%：病人埋单，医生外快
从1元到45元，45倍的利润。“其中的大头都归了医药公司，但医药代表、医院、医院领导、科室主任、医生、药品管理人员、甚至护士等，都会成为这些利润的分割者。”两位知情人士剖析，“医药公司一旦拿下了某种药品的代理权，那么药品的价格就由医药公司说了算，为逃避税务，一般省外的账务往来都不会出具任何发票，都是款到账货物发出。
利润的分成是这样的：公司招聘医药代表到各医院去公关。开拓的初始费用是5000元至20000元，用于请客吃饭、送礼；如果谈成功，则从谈下的业务中提取3%作为医药代表的业绩奖金；再提取3%作为医药代表继续公关、保持联络、打点上下的“业务费”；还有额外提取的3%，则作为“临床”费，“孝敬”给医生或者是医院头头脑脑。“南京的市内医院是最难打入的，因为药品管理比较严格；而江北人民医院以及省内其他一些医院则相对容易一点。”两位知情者透露，“有的医院，只要摆平管药品的以及医生就可以了；有的需要直接和医院院长或副院长联系；有的需要跟科室主任联系，所得利润交由科室主任，让其进行二次分配。”其中一位人士认为，“我觉得心黑的不是我们医药代表，而是部分披着白大褂的‘天使’们。”
“成本费之低，交际费之高”
“除了‘博德’和‘六品’2种药外，几乎每个药品都存在着严重的回扣问题。”这位自称做医药代表多年的“前辈”告诉记者，在江北人民医院，他通过自己亲属的关系打入了内部，初次认识医院的药剂师，并做成了第一笔“博德”业务。后来由于存在着“5毛钱”的让利问题，该医药代表于是转做另一种药URC（癌症尿液筛查监测试剂），每支价格140元，而给市内医院价格分别是120元和110元。
“药品的成本价格低得惊人，比如‘博德’是几毛钱，而‘六品’的成本应该是几分钱，我所做的URC成本价格也可想而知。”该业内人士称，“医药代表确实拥有很大的利润空间，但是我们仅有的利润也全部投资到交际费上去了。”
他举例说，江北人民医院的那个章某和“上家”曾在南京某学校同学药剂专业，但是“该打点的费用还是一分不能少”。吃饭要到价格最高的饭店，洗澡要到装潢最豪华的，甚至休闲的要求也是要到“美女”最多的夜总会，而这些费用都是医药代表在给医生“临床费”之外，自己从个人业绩中掏的费用，一个月总要有万把块花在交际公关上。“我们虽然很心痛这些费用，但是没有这些费用，我的药就一盒也卖不出去。”
“他们要钱要物还要女人”
在谈到医生和医药代表之间的关系时，该业内人士称，在江北医院，他与医生之间只有相互利用的关系，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可言。“他们不鄙视钱，但却鄙视我们医药代表，同时也在利用着我们。”
该业内人士出示了其2003年6月份在江北人民医院做URC业务的笔记，笔记上显示了当月药品用量“博德：1907”、“六品：653”，同时笔记上还写着各医生的姓名、科室、科室主任姓名以及各人的爱好、兴趣等。他解释：“这些医生自认为自己相对是有文化有素质的，清高得很。曾经一个医生说要移动硬盘，我们不懂，去买了U盘送给他，还被训为‘没文化’；有医生要考研，我买了一套参考书送去，买错了其中一本，也被训斥一番，而其他医生看到这样的情况，也纷纷要求一人一套参考书。这些医生除了要文化类的东西外，竟然还要帮租房子、买日用品、处理一些家务事等等，当然给他们钱是最实惠的。”
该业内人士撇着嘴笑着告诉记者另三件事：“部分医生也不受我们尊敬的，有一次江北医院的一个领导要求到市区潇洒，从此该领导迷上了某夜总会的陪聊小姐，此后经常来此；医院内某科室的主任，还跟我谈起‘伟哥’的‘魔力’，并总结经验他只要用1/4片就足够了。另一个外科医生还向我暗示，说自己是第一次来到夜总会‘这么好玩’的地方，要我以后给他多‘创造机会’。”由于实在吃不消这样的消费以及被人鄙视的马屁行为，该医药代表最后辞职不干了，他对自己这些年工作的总结是：“要钱要物甚至是要女人，在江北医院，跟我业务接触过的医生没有哪个不贪的。”
来快报举报自己与该医院“做了首笔‘博德’业务”的医药代表揭露，该院部分医生的贪婪行径在医药行业内也是罕见的。
部分科室上交六位数回扣费
记者上午在江北人民医院采访时看到，医院与往常一样正常地运作。“你不知道，这时候一些医生以及部门头头脑脑心理压力大着呢。”一名护士悄悄告诉记者，“在休息时间，我都能听到医生之间议论的话题，全部是围绕着上交回扣费的问题。有的是在议论交与不交，有的是在议论交多少合适。”
据了解，在一年前，也曾有人举报过该院存在着医生吃回扣的现象，但是有关部门到该医院检查时，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业内人士称，当时查不出的原因则是各科室有“两本账”：一本是记录着全科室使用的药品种类以及总量，难以说明任何问题，在查账的时候就出示这个账簿。另一本则是记录着每种药品的出处、医生签字以及详细的使用量，可以追查到每个医生头上，因为这是医药代表对药品回扣费进行分配的依据，但这本账簿是保存得非常秘密的，且随时可以销毁。
而行业内的举报者认为，能查到这个账簿就可以说明一定的问题：“有一次给医生结算时发现，一名晚上值班的急诊医生，几乎是给当晚每个急诊的病人都开出了大量的抗生素‘六品’，直至该药脱货，最后不得不亲自到库房里再搬出一箱，来一个病人开一个带六品的处方。”该医药代表清楚地记得，“那天全院‘六品’用量的80%是出自该医生之手”。
据医院内部知情人士透露，目前，迫于压力，某个科室已经集体退出了10万元以上的药品回扣费，其他科室如果要退的话，其金额保守估计也在六位数以上。“但是基于一些领导曾经的承诺以及侥幸的心态，更多的医生坚持着‘法不责众’想法，认为自己是合理用药，拒不退款；同时有的医生还私下交流如何将吃回扣的一些‘痕迹’抹平。”
据了解，曾经每天活跃在江北人民医院内的近百名医药代表们，在这两天已经消失了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