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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

楼主#
更多 发布于:2004-07-02 09:19
   想起来也窝囊。结婚十二年了,还没像别人一样,过上夫妻在一起的生活,事实上就没一个真正的家。可恨的是这梦遗,竟成了顽症。乡长王双龙曾看过医生,医生细问了他的性生活,说这不是病。医生说,你这个年龄,一周一次不够,井满自流,当然要梦遗。那时年轻,现在都三十大几了,还自流,肯定是落下了毛病,不知还要自流到什么时候。
    刚结婚时他和妻子都教书,一个在东乡,一个在西乡,跑四五十里路,一周才能团聚一次。后来他不懈努力调到乡政府,现在又当上了乡长,也没把一家人捏合到一起。不行,今年说什么也得在县城弄套房子,想办法先把妻子调到县城,自己在乡里再干几年,等有点资历,也在城里谋个职位,一家人天天守在一起。
    王龙在做着春梦,猛然一阵敲门,急忙坐起问是谁,办公室的小李贴了门压低声音说,快起来,何县长来了。
    急忙穿好衣裤开门,小李却没走,仍在门前站着。糟糕,破门到处有缝隙,没穿裤衩,可能让小李看到了。王双龙红了脸问何县长来有什么事。小李说,不知道,来了四五个,现在在会议室等你。
    王双龙看眼表,都快十点了。怎么睡到了现在。王双龙说,我到伙房洗把脸,你快给我把屋子收拾收拾。
    乡党委书记赵五兴到党校学习去了,如果赵书记在,还可以由他先接待一阵,现在让何县长等自己,成何体统。这一阵真是不顺,平日都是早起,然后锻炼一阵身体,偶然睡过头一回,就碰上了县长来视察。王双龙急忙舀瓢水倒入脸盆,胡乱搓两把,急忙往会议室跑。
    何县长看王双龙几眼,说,都说乡干部苦,你这日子还很逍闲,睡到十点才起,怪不得你们乡穷,你乡长都是这么个懒样子,怎么能翻身奔小康。昨晚干什么去了,是喝酒去了还是泡妞去了。
    真是冤枉死人了。王双龙急红了脸,刚要解释,陪同何县长一起来的县招商局白子才局长说,王乡长我了解,一般不喝酒,对自己要求也比较严,在中学教书时就早早起来跑步,然后读书学习。
    王双龙解释说,昨晚看了一阵书,可能是大脑兴奋,怎么都睡不着,天亮却睡着了。
    何县长说,你们乡最让我头疼,你看看穷到了什么程度,外出要饭的,上访告状的,老婆死了没钱买棺材拦车要钱的。就像土匪劫道,谁还敢来你们乡。你们想过没有,以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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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布于:2004-07-02 09:19
王双龙有点摸不着头脑。白子才说,刚才我们来,一个中年汉子跪在路上拦车讨钱,说老婆死了没棺材埋不出去,何县长给了五十块钱。
    穷乡,这种事多了去了,王双龙已经见惯不怪了。王双龙说,过后我下去看看,事情也不难解决,让村里给指定一棵柳树做棺材就行了。
    何县长说,还是多想想乡里怎么发展吧,你们不想办法我替你们着急,今天我给你们请来了财神爷。这位是刘老板,要投资搞农产品加工,我给你们穿个针引个线,能不能谈成就看你们的了。
    招商引资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但这样穷困的地方只能是想想,今天县长亲自领来老板,这事肯定会有几成把握。王双龙急忙起身握住刘老板的手,不停地说欢迎感谢,也以此向何县长表白他引资的迫切心情。
     刘老板说自己叫刘力,想搞个加工厂,近期主要是秋季加工青豆,冬春加工马铃薯,然后发展成综合加工企业,肉奶粮油家菜野菜一起上,什么赚钱就干什么。
    这里是干旱黄土塬,祖祖辈辈就是种点黑豆青豆和洋芋。青豆就指蚕豆和黑豆,近年青豆有了新用途,将刚饱满发绿的豆粒从豆荚中剥出来,用塑料袋装了,然后运到广州上海等大城市的大饭店大宾馆,据说很能赚钱。王双龙急忙说,这可是个好主意,我们乡已经有七八个青豆贩子开始贩青豆,听说都赚了钱,不过他们都是小打小闹。我们乡青豆种植面积有一万多亩,产量平常年景也有几十万斤。洋芋种植更是满坡满山,加工淀粉加工粉条都是好东西,如果办厂,原料肯定没问题。刘老板确实是有眼光有智谋,我们乡政府肯定会尽力合作,要什么支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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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布于:2004-07-02 09:20
刘力说,我是来考察投资办厂的,如果适合办厂,别的不用你们管,只要你们出面征一块地就行了。
    王双龙觉得这很简单。看眼何县长,不知何县长是什么意思,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等了让何县长表态定基调。
    何县长也只有四十出头,是去年从邻县调过来的。何县长说,你们乡有没有地图,拿来咱们照图选个大致的地方。
    乡里有个全乡地形地貌示意图,绘制得很粗糙,就挂在王双龙办公室的墙上。王双龙要去取,何县长说,不用取了,就到你办公室看,这会议室又阴又冷,怕是常年也见不到太阳。
    整个乡府是个四合院,会议室面向北,不但照不到阳光,还见不到火光,如果在冬天开大会,才在地上点一堆碳火。这一阵只顾了紧张,没看到何县长穿了短袖有点冷。王双龙急忙将大家领到他的办公室。
    裤衩还在地上。让小李给收拾一下屋子,床上倒是收拾好了,就是裤衩没有动。小李肯定是看到了,就是嫌脏没动。这小子,过后得好好收拾收拾。王双龙只好用脚将裤衩踢入床底。
    何县长说,我说你晚上没干好事,你还说你学习了半夜,学习怎么把裤衩也扔在了地上。
    王双龙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解释。白子才笑了说,他不是没干好事,如果干坏事,他也不敢在办公室干,肯定是多天没见老婆了,晚上涨水决了堤。我也在乡里呆过多年,决堤脱缰是常有的事,一个人在乡里工作确实是苦。
    何县长再什么也没说,从脸上也看不出信不信白局长的解释。王双龙心里一阵阵叫苦,想进一步解释,又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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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布于:2004-07-02 09:21
何县长来到地图前看看,对刘老板说,六十里铺乡土地面积广大,全县青豆主要就产在这里,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条小河,一年四季有水,国道就沿这条河直通省城,交通条件也便利。然后何县长手指落在马家湾村,说,这个村又靠公路又靠河,离乡政府也很近,我的意思是把厂建在这里,你们看怎么样。
    刘老板上前看看,点点头,然后说,也好,一会儿咱们就过去实地看看。
    六十里铺乡就马家湾一个村在平地上,这块平地也是小河给予的特殊恩赐。小河一路向北在峡谷中穿行,来到马家湾却突然东拐,甩下了这么一块平地。因为是平地,人口就稠密,一千多亩平地,养活了近二千口人。人多地少,为批房基地,每年都要闹出一些事来。在这里建厂征地,地价肯定要比别处高,麻烦也比别处多。王双龙想说自己的看法,又觉得也没关系,反正这些年种地也嫌不了多少钱,把地卖了倒能拿到一笔现钱,再说何县长说这里好,他说不好也不行。
    出乡政府下一个二里多的坡,就到了马家湾村。由于是平地,村子座落得比较整齐,公路从村中穿过,基本是一条街的样子。顺着公路走了看,刘老板对村南的一片地产生了兴趣,说,我看这里就可以,这片地地势高,也靠公路,面积也差不多有二十亩,就要它了。
    要二十亩地,确实是一笔大买卖,看来要办一个大厂了。王双龙止不住有点高兴,想赞美附和几句,看眼何县长,又将话咽了回去。
    何县长说,这块地是全村的制高点,小河涨多大的水也淹不着,旱涝保收,稳坐钓鱼台,你的眼力还真行。    
    王双龙便将一行领到村主任家。
    村主任叫马五立,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长得也不精神,但很有心计,据说村里离了他,别的人还玩不转。马五立家虽然是新房,但屋里也没什么摆设,坐人的凳子也只有两个,别的人只好在炕沿坐了。王双龙说,这个村自然条件不错,但人多地少,反而成了全乡的穷村,前些年,有的人家连被子都没有,冬天天冷时,就钻进麦草堆里睡觉。
    县长来了,马五立有点慌乱,将妻子儿女指使个不停,又让倒水倒茶,又让拿烟烧饭,看起来忙得团团转,但又什么东西也没有。看着一家人瞎忙,刘老板说,不用忙乎,这样吧,我们回乡里,马村长替我买两只羊拉到乡政府,咱们吃手抓羊肉,你把村里的干部都请上,我请你们吃一顿。
    从村里出来,何县长直接返回了县城。
    吃羊肉时,几个村干部才知道要办厂,要买地。几个村干部一下高兴了起来。当听到一亩地只给补偿三千块时,村干部们都同声叫太少。刘老板说,已经不错了,我是看到你们穷,才给你们这么多,你们不知道,在人家发达地区,一听说办厂,立即把地给你划好,把水电一切基础设施弄好,一分钱不要,就等着让你进来,人家把这叫做栽好梧桐树引来金凤凰,搭好花洞房招来上床郎。你们这里投资环境不行,观念也太旧,竟然提出钱太少。
    马五立说,我们是种田的,没有了田,我们吃什么,总不能吃了这顿羊肉再不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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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布于:2004-07-02 09:21
刘老板说,这你就不懂了,你一亩地一年能净挣多少,一百?二百?其实你一分也挣不到,苦一年倒赔钱,这些情况我和你一样清楚。把地扔了,到我的厂里做工,一月包你二三百块,你说哪个更合算。
    马五立仍不紧不慢说,种田是不挣钱,但能挣出我们一年的吃喝,挣出一年的穿戴。如果不种田,不仅吃的要买,烧的也要买;人吃的要买,牲口吃的也要买,你算算要花多少钱。我算过账,如果不种田,一口人一年至少要花五百块,我们村人均差不多半亩地,如果花的等于挣的,那么一亩田至少要出产一千块钱的东西,你怎么能说种田不挣钱。
    这老东西,看着不行,嘴还会说。刘老板对王双龙说,你以后得多组织你们的村干部学习学习了,观念太陈旧,只知道种地,不知道钱能生钱,怪不得要受穷。我告诉你们,我办了厂,就可以以我为龙头,把整个经济活起来,不仅能带动你们致富,甚至能带动全县人民致富。你们不仅可以在我这里打工直接拿到钱,还可以学着我干,自己挣大钱。再说,一亩地给你们三千,你们就可以拿了这钱做生意,钱赚钱钱生钱,很快就能有一大笔钱,所以说党中央让你们一再转变观念,旧观念不转变,你们就只能永远受穷。
    马五立说,你说让我们到你那里打工挣钱,我问你,你能不能保我们一辈子在你那里打工,就像国家企业那样,到老了可以退休,退休后子女再顶替进去工作,不能顶替的就给他们另找工作。
    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这种观点,刘老板简直有点火了,他扔掉手里的骨头,对王双龙发火说,这是什么话么,什么思想,至少落后五十年。王乡长,你说怎么办,如果不行我就到别处去建厂。有钱能使鬼推磨,求我请我的地方多的是,我再不跟你们磨时间。
    刘老板的观念是对的,但马五立的考虑也有道理。办了企业,特别是农产品加工企业,肯定能给全乡带来变化,不仅能给乡里增加税收,给农产品寻找出路,更主要的是带活了经济,带活了思想,带动农民走向市场。但一亩地给三千块,也确实太低,三千块就把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卖了,他们以后怎么办,儿孙吃什么。王双龙不知该怎么说。如果劝村干部,村干部肯定会骂他吃里扒外,会说他做官不为民做主,甚至会说他拿了人家的好处,为人家办事。如果替村民说话,刘老板真的生了气,真的走了,就等于亲手把财神爷赶出了门外,全乡还得这样穷下去。王双龙堆出一副笑脸对刘老板说,人穷就见识短,不过您是大老板,您坐的是奥迪车,您的腿要比我们全乡人的腰都粗,您财神爷驾到,大家都指望着靠你发财,你就全当作一回善事,就算发点救济金,再给增加一点,每亩加到五千,这样马主任也好回去向村民交代,不然村民不同意也麻烦。
    刘老板态度坚决地说,不行,生意就是生意,施舍就是施舍,这是两码事,我从来不把这两码事混淆,如果我连这个都搞不清,我也就不是生意人,我也没有今天。就这个价,行就行,不行我就走人。
    招商局长白子才急忙说,谈生意谈生意,生意就得慢慢来谈。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大家都再考虑考虑,马主任回去也向村民做做工作,等考虑成熟了,咱们再谈。
    吃过饭天已黑尽,三位村干部回去时,刘老板要亲自送一程。大家都知道刘老板还有话要单独和村干部说,便都驻了脚。送村干部回来,当着招商局长白子才的面,刘老板掏出一个信封递到王双龙手里,说,辛苦一天了,发点劳务费,大家都有份。
    王双龙坚决推辞,见白子才使眼色让收下。王双龙更为难。犹豫间刘老板便将钱装入他的口袋,然后告辞上了车。
    送走两人,王双龙回到办公室拉上窗帘,将信封掏出,抽出里面的钱数数,整整一千。王双龙不禁有点害怕。原以为真的只是一二百劳务费,没想到这么多。刘老板当着白子才的面给钱,说明刘老板和白子才的关系不同一般。刘老板单独去送村干部,说不定也给了他们钱,只是不知给了多少。王双龙估计,给村干部的肯定不会比给他的多,如果给的多,刘老板就不会在地价上斤斤计较了。
    王双龙清楚,这笔钱拿不得,拿了肯定有麻烦。王双龙想,钱先放着,如果事情不成,就当着别人的面,把钱给他退回。
    今天是周末,口袋里又有一千块钱。不管这一千块钱最终能不能成为自己的,但钱捏在手里,毕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如果办了厂,以后的日子就会更好。王双决定这个双休日回老家,买十斤猪肉,全家老小好好吃一顿。
    妻子杨玉珍的学校有一部电话,在校长办公室。打电话过去,半天才将妻子叫来。王双龙说,下午我就回去,你也早点回。妻问回哪个家,王双龙才觉得家太多了。他这里一个家,妻子那里一个家,老家那里又一个家。三个家三间屋,但他这里的屋和妻那里的屋都兼着办公室,只有老家的那间屋算得上是纯粹的家,结婚时,就把妻子娶进了那里。现在儿子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为了学习方便,便由妻子带着,妻子不愿意跑,一般是他到妻子那里,有时他有事不能回,妻也来他这里。如果两人都有空,心情又都好,便到老家,那里毕竟最像家,有大床有家具,一些不常用的东西也放在那里。王双龙说,一起回当然是回老家,早点走,回去我有好东西招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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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布于:2004-07-02 09:22
王双龙要回家时,县里却突然来了电话,说省计生委要来抽查计划生育工作,仍采用抽签的方式,要全乡干部立即各就各位,做好迎接检查的准备。
    早不查晚不查,偏偏要在休息日查。王双龙一肚子沮丧。但计生工作可不是小事,一把手负责,如果出现差错,就地免职,没有一丝商量研究的余地,这几年已经有几位书记乡长被免了职。但每次抽查都是全县只抽几个村。为防做假,查哪个村事先谁都不知道。计生委的人来时,带一个大信封,里面装着全县十几个乡的名片,从县里出发下乡时,才让你抽名片,抽中哪个乡就到哪个乡。到了乡里,再抽签,抽到哪个村就查哪个村。但办法是人想的,有矛就有盾。出发抽签时,抽签人怀里揣个拨好了号码的手机,抽出签后故意大声报名字,专门负责接听的人听到后,立即通知中签的乡。虽然是这样,但每个乡都得充分准备,不然仓促上阵根本来不及。准备的办法当然是老办法,主要领导坐阵等待,其他领导下村包村包户,检查落实,一旦中签,立即开始行动,让超生出来的该藏的藏,该躲的躲。    
    得再给妻子打个电话,告诉她有了变化。但一连拔几次都没人接。王双龙清楚妻子学校这部电话的宝贵。电话被锁在一个铁匣子里,铁匣子的盖是一个巴掌宽的铁条,铁条像古罗马时给女人穿的铁裤衩,正好遮住电话号码键,锁了,别人就不能打电话,只能拿起听筒接电话,所以教师们把这个铁盖条称为贞节带。妻给他打电话,一般要到乡邮电所。王双龙再拔一次没人接,只好放弃。他估计校长不在,可能是都放了学,妻子也说不定上路了。
    忙到半夜才将工作落实到户,回到办公室睡了一会儿,天就亮了。急忙起来,让乡府的干部下村包组后,王双龙便守了电话一步不敢离开。
    等到九点还没有消息,大家都有点焦急。打电话问县办公室,回答说正准备出发,还没开信封。又等到十点,县里才来了电话,说抽到了九台乡。
    总算松了口气。王双龙感到一身轻松。
    白忙了一晚,也让妻子在老家白等了一晚。妻子的学校到老家有三十多里,路不算远,但两个乡之间没有直通的班车,如果坐班车,就得先坐到一个大镇,然后再由那个大镇转到老家。妻一般不这样折腾,她拦一辆过路的手扶拖拉机或农用三轮车,不花钱或给人家几支烟,一两个小时就坐到了。他不知昨晚妻是怎么过的,但妻的心情他能体会到。那种担心,那种猜测,那种心急,他深有感受。最难忘的是那年他刚调到这个乡,那回妻从邮电所打电话来说要来他这里,可等到天亮也没见妻的影子,这一晚让他度日如年,各种出事的可能他都想到了。天不亮他便往她的学校赶。那时他还不是乡长,是在路上拦了辆拖拉机去的。赶到妻的学校,才打听到因学校临时有事,妻当天没走,一早便到他这里来了。他只好再返回乡里,但乡里人说妻来后以为他回了老家,便也回老家去了。猫捉老鼠似地跑了整整一天,结果谁也没见着谁。
  王双龙决定立即回家。
  乡里有辆破吉普车,是县水利局买了新车后卖给乡里的。书记不在家,今天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独自用一回。
    王双龙买回十斤肥肉,把已经分家过日子的哥嫂姐弟都请了过来。一大家二十几口人聚在一起,王双龙的心情桥格外自豪和高兴。忙忙乱乱吃过肉炒菜拌干面,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正是秋忙季节,大家还要到地里去千活儿。王双龙在院子里转一圈,见妻子也闲着,便想回屋和妻子亲热一下。但母亲在院子里忙着,侄儿侄女也满院子乱跑。又有点不好意思。见妻子一脸不高兴看着他,又想,也就那么回事,谁不知道谁要干啥。他走到母亲跟前说,昨天忙了大半夜,一夜没睡着,我回去睡一会儿。
    王双龙回屋拉了窗帘刚睡下,妻走了进来。但妻坐在床沿一动不动。他将她扳倒,才发现妻噘着嘴生气。他问,怎么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还不抓紧,是你不想我还是你那东西不干渴。
    妻子仍一脸愁苦,半天才说,你就知道一天忙你的事,从来就不问问老婆的事,也不管老婆是好是歹。
    妻一般不撒娇,肯定是有什么事。王双龙正经了脸问,怎么了,遇上啥事了。怎么回事你就直说,要不让我摸摸,看你哪里不舒服。
    妻子突然哭了。王双龙的一双手停止了摸索,惊慌了脸等待妻子述说。妻子说,我在那个学校没法呆了,瘦狗吴校长天天骚扰,天天晚上赖在我房子里不走,这几天越来越放肆,有机会就动手动脚,挡都挡不住,骂也不管用,你说让我怎么办。
    妈妈的,自己一天苦挨着,老婆却人别人玩弄。好像妻子说过,说她们吴校长不是个东西,是个老流氓。看来很早就有不轨,说不定对妻子怎么样过。王艰龙一下坐起,红了眼喊,你一个大活人,又不是不会动的泥胎,你怎么就任他欺负,你的手哪去了!你怎么不把他的脸抓烂,你的嘴哪去了!你怎么不狠狠咬他几口!
    妻子说,你说的轻松,你让我抓,你让我咬,抓咬谁不会,咬了抓了以后怎么办。人家兼着乡教育主任,有个教师在背后议论了人家,人家就把他下放到了最偏远的一个小学,一个人教几个班,想见个山外的人都见不着。我咬了人家,你说我还怎么活。
    不就是个小小的校长吗,他能有多大能耐。王双龙喊,你放心抓,把他的脸抓成个烂抹布,然后我来收拾他。你怕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男人是个乡长?!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他。
    妻子擦干了眼泪,说,有你这句话我就不怕了,我就把他的脸抓破,然后你把我调出那个乡。
    妻调动的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妻调动不仅关系着全家生活,也关系着儿子的教育。能到一个条件好的学校,解决了儿子的教育问题,也就解决了下一辈子的问题。一步调到城里的学校王双龙不敢想,调到城郊也困难重重,到现在还没找到一个硬关系。王双龙下了决心,这回拼了老本也得想办法调。王双龙仍然恶了脸说,你在他脸上狠狠抓几把,然后我和他闹,我看谁能斗得过谁。
    妻听话地点点头,然后脱光了钻进被窝。
    王双龙却没有了一点激情。可以看出,妻也没有这个心思。但事情还得做。两人按部就班做完,王双龙不但没感到半点畅快,反而像爬了一段陡坡,只有气喘吁吁,浑身出汗。    
    往返一趟得烧十几升汽油,第二天回乡里时,王双龙便没让车来接,而是坐了公共汽车来到县城。昨晚他就想好了,不管怎么样,先给妻子买个手机,一来便于随时联系,二来也给妻子一点安慰,同时也让瘦狗校长看看,看看乡长的老婆是什么派头,你瘦狗校长下辈子能不能买得起一个手机。
    九点多了,县城里还行人稀少冷冷清清,不少店铺还没开门,开了门的,也正把货物往门外的街上搬。王双龙觉得小县城就是这样可笑,生怕人不知道他店里卖什么,老觉得把货摆在地上才像个卖货的。王双龙明白,卖手机的肯定不会摆到街上来卖。细看,摆到街上的果然都是些锅碗瓢勺权耙农具。王双龙不得不佩服生意人的精明,他们清楚乡下人买东西的习惯,他们喜欢拿到手里摸摸捏捏,摸捏准了才肯出乎,摆到货架上看到摸不到的东西,他们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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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04-07-02 09:23
没想到只有电信局才买手机。柜台里的手机不多,品种更少。看看价格,小点的都在千元以上,大笨过时的,也七八百元。摸摸口袋里的钱,这一千决钱还不一定是自己的。思考再三,还是下不了决心。转念又想,将妻子调离那里才是最终目的,调到城里了,通讯也解决了。再说调动要花些钱,还是先跑跑妻子的调动再说吧。
    王双龙的心也像这一条街,空空的一片茫然。城里认识的人不少,县长局长们他都认识,可真要办事,却想不到一个有权又肯出力办事的人。
    将所有的关系过滤一遍,觉得还是找武得孝最合适。
    和武得孝的关系,也只有点旧交。两人同毕业于省城师专,武得孝比他高一届。那年暑假乘同一辆客车回家,武得孝被玩扑克牌赌输赢的骗子骗去一百元,武得孝急了,拉住骗子要讨回那钱。几个骗子一起动手,将武得孝打得满车乱滚。是他和其余三个同学奋力相助,经过一场生死拼杀,才将骗子打败,骗子才扔下那钱下了车。这次搏斗他负伤最重,表现得也最勇敢,不但被骗子打破了嘴,眼睛也差点让人家打瞎。可惜后来再没什么交往。现在武得孝在县教育局当副局长,如果他念旧情,说不定能给办成。
   武得孝正好在办公室,见了面也相当亲热,这让王双龙心里轻松了不少。坐了环顾一下屋子,王双龙不禁一肚子感慨。到底是有钱的单位,气派到底就不一样。老板桌,大皮椅,木质地板一尘不染,桌上还插了两面国旗。想到乡里的土屋子破桌子,王双龙一下觉得矮了半截。看来官不在大小,关键是在哪里当,如果论级别,武得孝是副科级,他却是正科。王双龙做出一脸笑恭维说,看来还是你这官当得好啊,哪里像我们,土地爷土农民一样,穷得像个叫花子。
    给王双龙倒杯水,武得孝坐回原位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比你,大几岁,也比你早参加革命工作,你现在都正科了,我还是个副的,这辈子都没希望了,你还挖苦我。
    王双龙诉一阵乡里的苦,便将话转到正题。王双龙没说校长调戏妻子的事,只说妻的学校太偏,和他相距也太远,不调一下确实太困难。
    武得孝听后就笑,然后说,啊呀,你给我出了个世界上最大的难题。咱们是老朋友,我就实话对你说。你想想,哪个人不想往城里调,哪个人在乡下没有一身子困难,正因为这样,问题就相当复杂。咱们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乡下往城里调,得经县政府办公会,得县长亲自点头。如果远乡往近乡调,得经局办公会议讨论。但事实是,要求调动的人太多,有硬门路的人也太多,即使调到近乡,也得县一级领导的关系,更何况城里和近乡学校的教师早巳满员超编,像我这样的副职,根本不可能办成这样的大事。
    这个情况王双龙了解一点,但听了武得孝的话,王双龙浑身都凉了。武得孝是分管财政后勤的副局长,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许他是真没办法。王双龙只好没滋没味地将话题转到生活方面,问了一些武得孝的近况,然后起身告辞。
    招商局白子才打电话催问征地的事,这事还得抓紧。回到乡里,王双龙就直接来到马家湾马五立家。
    还没等王双龙开口,马五立就叫了起来。马五立说,王乡长,这事还麻烦大了,我去和三组的村民谈,村民们一听就炸了窝,坚决不同意。他们提出一亩地至少得给一万块,少一分都不行。
    马家湾村分四个村民组,要征的地归三组村民所有。马五立细说了昨天到三组开会的事。王双龙说,咱们一起到三组去看看。
    三组的组长叫胡大虎。胡大虎不在家,老婆说出去了。细问到哪里去了,老婆才不情愿地说去二台地护地去了。
    要征的那块地叫二台地,去扩地,看来情况确实严重了。马五立便领了王双龙往二台地走。
    地里有不少人,大多是年纪很大干不动活儿的老人。老人们坐在地埂上,有几个还围坐成一圈打纸牌。最热闹的是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他们难得遇上这样的热闹,便一群一伙地追赶了打闹。有村民认识王双龙,说声王乡长来了,所有的人便像听到了集合号,一下都围了过来。
    王双龙本以为在为村民办好事,没想到大家围了一片责骂,好像王双龙是汉奸恶霸抢夺了他们的土地。面对这样的阵势,王双龙知道什么都说不清。肯定是谁做了鼓动或传了什么消息,才有了这样的场面。群龙无首不行,只能找他们的组长谈,然后让他们的组长去和他们说。王双龙抬头四处搜寻,才发现胡大虎远远地站在水渠边观看。
    王双龙走出人群,来到胡大虎面前。
    王双龙问为什么弄得像大难临头,是谁造了什么谣。胡大虎说,谁也没说什么。王乡长你不知道,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他们几辈子也没经过卖地这么大的事,一听说要贱卖,就撑不住气了。再说一亩地三千块钱,确实也不能让人接受。一口人就那么半亩地,卖了怎么办?你们说卖了地可以外出打工,可这两年外出打工的,没几个能挣到钱,有的干一年拿不到一分钱,活活让老板给骗了。就说打工能拿到钱,但打工打到五六十岁打不动工时怎么办,那时你就得回来种地养老,没有了地,就没有了根,你回来干什么,这些你们也得替我们想想。如果一亩能给个一万块,大家就有办法安排日子。比如一家有两个儿子,卖掉一点地,凑个两三万块钱,就可以让一个儿子进城,买间房子干个小买卖,另一个儿子留在家里种剩余的地守家。
     说得没错,村民们想得很实际,谁都得考虑今后的生活。一亩三千块钱确实无法接受,但送上门的老板必须得抓住,如果不抓住,乡里照样得穷下去,村民照样得苦下去,因为只种地而不去闯市场,种多少地也得受穷。如果办了厂,在老板的带动下,大家都学会了闯市场,学会了经商办企业,那时即使全村没有一亩地,照样致富赚大钱。这点得给村民讲清楚。王双龙向胡大虎讲了这个道理,胡大虎说,大道理是这样,可落到具体农户的头上,日子就没法过。
    看来还得和刘老板谈,一亩地能给五千也行,或者到乡政府后面的荒山上另选个地方也行。
    回到乡政府,就接到了武得孝的电话。王双龙以为是妻子调动的事,结果说上面拨来一笔校舍危房改造款,他分管基建,他想照顾一下老朋友,以弥补调动工作不能帮忙的歉意。武得孝说,明天一早我就带人来看看,你们做个准备,拿出个初步计划。
    也是大好事。别说小学,乡中学的几间教室也早巳成了危房,能主动提出给钱改造,确实是天上掉下的好事。王双龙看看表,决定吃过晚饭后到乡中学和齐校长商量一下,提出一个改造的要求,准备一下接待事宜。
    下村或外出的乡干部一般天黑后才回来,乡政府吃晚饭的时间和村民一样,要天黑后才吃。这时学校的教师们已经开始了各自晚上的工作。乡村教师要求晚上一律住校,或备课批改作业,或辅导学生晚自习。因为天还不冷,教师们仍然开着门窗,透出的灯光将校园照得斑斑驳驳。校长齐永全的屋里很是热闹,四个人围了打双抠。王双龙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齐校长以为王双龙也是来玩的,便要一个教师下台,让王双龙接了来打。见杜枝儿也在座,本不想打牌的王双龙也止不住想打一阵,便坐了说,先玩几把,一会儿还有事和你商量。
    一开战,双方就旗鼓相当,争夺得很是激烈,玩得也很是上劲。齐校长不停地和杜枝儿开玩笑,说是开玩笑,其实就是挑逗。这让王双龙觉得有点别扭,不由得就想到妻子她们的校长。看来乡村学校的校长都差不多,原因一是来自乡村,自然带了村民的粗鲁;二是女教师少,物以稀为贵,校长没钱也没脸去调戏外面的女人,只好在自己部下身上占个便宜。王双龙心里很不高兴,便提醒齐永全说,齐校长,得注意一点精神文明,人家杜老师可还是个黄花姑娘。
    齐永全却说,王乡长,这你就不知道了,杜枝儿说起来是姑娘,但人家对象已经谈过两三个了,人家什么都见过,人家的经验比你我多,不信哪天让杜老师给你补一课。
    王双龙看杜枝儿,杜枝儿并没恼,仍然一副笑,说,齐校长整天编故事写小说,齐校长的话不能算人话,也不能不算人话,只能算艺术想象,等哪一天咱们国家修改刑法,把这种想象也写到犯罪里去,那时我再和你算账。
    齐永全一直努力写作,也发表过两篇短文章,这样齐永全便以作家自居,更喜欢别人称他为作家。王双龙不得不佩服杜枝儿的聪明:既警告了齐永全,又一点不显得生硬,话里褒中有贬,软中有硬,这样的女子,量他齐永全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解解嘴馋。看来人的地位和威信完全取决于自己,如果妻子也能像杜枝儿,像杜枝儿一样有水平,像杜枝儿一样不卑不亢,像杜枝儿一样不拒人千里又让你感到威严,这样的话,不仅瘦狗校长不敢轻易下手,就是再大的官也得敬她三分。王双龙心里感叹,在男人堆里混,如果没有杜枝儿这样的水平,还真难保全自己,混得下去。王双龙不由得长叹一声。
    最终王双龙输了,杜枝儿赢了。按惯例输了要钻桌子,但齐校长说乡长特殊,得给乡长个特殊待遇,也得给乡长个好差使。齐校长提出让王双龙背杜枝儿跑一圈,叫做公公背媳妇。王双龙看杜枝儿,杜枝儿一脸笑,然后说,你们别以为我最轻,把王乡长压倒了,你们可得负责任。
    大家更来了劲。齐永全说,王乡长就希望压倒,我们也想看看到底能不能压倒。
    王双龙笑着做了一个背的动作,没想到杜枝儿真的趴在了他的背上。王双龙只好背起她。本想跑几步,王双龙却感到后背发麻,浑身发酥。那种柔软,那种清香,那种飘飘欲仙,王双龙几乎步履踉跄。好在王双龙的大脑还有一半清醒,他觉得再背下去就要出丑,说不定真要被压倒,便红着脸将她放了下来。
    大家笑得更凶。王双龙整整衣服,然后急忙说,齐校长,还有个重要的争,你把学校的负责人都叫来,咱们一起商量商量。  
    回到办公室已是深夜一点多,王双龙也没洗漱便睡了,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得那种感觉仍然留在背上。用手去摸,什么都没有,将手拿开,那种感觉又回到了身上。想到那晚梦中和杜枝儿搂在一起,王双龙的心都有点颤悠,止不住下面又要遗泄。王双龙急忙数数,强迫转移注意力。他知道这是妄想。作为一个年轻乡长,后面的路还很长,如果不严格要求自己,稍一放松,就会渐渐松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犯大错误,毁掉自己的一生。再说杜枝儿也不是咱这样的人能够配得上的。但大脑就是不听使唤。他强迫自己去想工作。本打算明天一早就到县城去找招商局长白子才,说说村里的情况,再和刘老板好好谈谈。但明天武得孝要来,只能给白子才打个电话说一声。还想进一步想想怎么和刘老板谈,思绪却不知不觉又跑到了杜枝儿身上。看来杜枝儿也不是死板不开窍的女子,更没有那种守身如玉的传统思想。她能主动趴在一个男人的背上,当然是对这个男人有一定的好感,说不定也有一点和他一样的想法。那么她和别人是不是也这样。他还是否定了。他觉得杜枝儿决不是轻浮的女子,如果轻浮g艮低,早就成了某个领导或老板的老婆了,哪里还会呆在这样一个地方。只到天大亮,王双龙也没睡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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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布于:2004-07-02 09:24

    原估计教育局的人十点以后才能到,结果九点过一点就来了。除了武得孝,还有教育局基建科的两个科长。武得孝口口声声说看老同学王双龙的面子,他才决定来看看,挤点钱改造一下这里的危房。这让王双龙感到自己很有面子。
    学校规模不算大,但小而全,从小学到高中,一共十三个班。十三个班的教室都是土屋。土屋一部分是五十年代盖的,已经四处开裂东扭西邪,只好用木椽加固顶着。另一部分是七十年代盖的,也有点破旧。原以为能把五十年代的危房拆了重建就不错了,没想到看了一圈后,武得孝说,确实太破烂了,要盖咱们就彻底盖个新的,红砖到顶,你们预计得多少钱。
    在校领导会上已经预算过了,如果七间危房都拆了盖成砖房,得二十五万左右,现在都拆了盖新的,就得五十万左右。齐永全不敢说这么多,但说少了也不行,只好小心翼翼说,大概得四五十万。
    基建科长说,四五十万不够,恐怕得六十万。
    学校有一部分学生住校,武得孝问住在哪里。齐永全指指操场后面,说,就在那个大戏台里。    
    戏台的正上方用红色碎石镶嵌了“革命人民大舞台”几个大字。武得孝笑了,说,人民大舞台,气魄还真不小,也真敢吹,一看就知道是文革的产物。
    齐永全解释说,是文革中盖的,也演样板戏,也开群众大会,演戏时是戏台,开会时是主席台,台下能容上万人。后来都给了学校。台下做操场,台上把前面遮挡了一下,地上铺点麦草,大通铺,住学生。
    武得孝说,这个戏台名字起得绝,有文物价值,我看还是把它保留好,特别是那几个字,不要破坏掉。让学生搬出来住,再盖几间学生宿舍。我给你们七十万,不够乡里再添点,彻底重建一个新学校,王乡长你看怎么样。
    王双龙也没想到武得孝这么痛快,看来上面一定给了县局一大笔钱。王双龙急忙表态说没问题。说只要七十万到位,一定按武局长的要求把学校建好。
    学校本来买了五只土鸡,准备炖鸡肉招待武局长一行。王双龙说不行,武局长大方,咱们也不能小气,得杀羊。便急忙派人去买羊。
    将羊肉炖到锅里已经到了中午,肉炖熟还得一个小时。只好先喝酒。
    让杜枝儿作陪,实际上是让杜枝儿招待客人。杜枝儿确实不辱使命,又敬酒又唱歌,大家的情绪更加高涨。不知不觉,大家就把杜枝儿当成了中心,说笑娱乐一切都围绕着她。杜枝儿的表现更让人满意,让喝酒就喝酒,让唱歌就唱歌,让划酒拳还能划酒拳。更难得的是陪听笑话,有些笑话虽然很黄,但杜枝儿或娇嗔,或批点,或陪笑,或躲开,总能应付得恰到好处。武得孝盯了杜枝儿说,真是深山出俊鸟,浅水藏蛟龙,想不到你们这里竟然有如此出色的女教师。
    齐永全笑了说,武局长,你不要以为我们天天有幸享受今天的艳福,平日杜老师高傲得像公主,见了我们一副横眉冷对。今天武局长关心我们学校,杜老师心里也高兴,为了表示感激,杜老师才变得如此可亲。
    武得孝有点不好意思,说,凭杜老师的才能,完全可以当个副校长,当了副校长,肯定能把学校治理得更好。
    杜枝儿说,副校长我当不了,要不武局长你把我调到教育局,我当个办事员勤杂工,肯定能把要做的工作做好。
    大家都感觉出杜枝儿说的是真话,也是她今天竭力表现的真正原因。武得孝见杜枝儿盯着让他表态,便低了头一声不吭只顾吃莱。
    杜枝儿极力掩饰,但还是流露出失望和情绪低落,而且越是掩饰越让人觉得别扭,这样大家的心里也跟着不好受。武得孝只好说,我觉得杜老师天生是个搞行政的料,当教师可惜了,搞行政肯定几年就能升起来。现在行政部门都缺女干部,按要求又都得配备女干部,王乡长,你看能不能把杜老师调到你们乡里搞妇女工作,现在妇女工作难搞,调杜老师去,肯定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乡里的妇委会主任年纪大了,再过两年要退休,把杜枝儿调来,搞妇女工作搞其它工作都行。王双龙认真了说,只要你们教育部门放人,我当然愿意调她来,不知这种调动的手续复杂不复杂。
    武得孝说,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我可以帮忙,我估计教育局这里没啥问题。
    杜枝儿又从心里高兴进来,她连连敬酒表示感谢。大家又欢笑起来,这回,黄话荤话也讲得更多。    
    王双龙的手机响了,是妻子杨玉珍打来的。首先听到的是妻子的哭声,王双龙急忙往外走。妻子哭得很悲伤,半天才说清楚事情的大概。妻说刚才乘午休没人,瘦狗校长又调戏她,她抓破了他的脸,瘦狗却打了她几拳,鼻血都打了出来。
    气愤使王双龙止不住浑身颤抖。简直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狗日的瘦狗也太猖狂了,强奸女人,遭到反抗竟然动手打人,简直没了王法。堂堂乡长,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的老婆。愤怒使王双龙顾不得多想,他喊了对妻子说,你等看,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才觉得不能马上就走。人家是看咱的面子才这样慷慨,饭眼看熟了不陪人家吃走掉,怎么说也会让大家有想法。思考再三,只能等吃过饭送走客人再走。
    不知瘦狗会不会再打妻子。忘了告诉妻子,应该到派出所报案。看来电显示,妻子用的是公用电话,根本没法再打过去。王双龙只好到伙房催大师傅快点上饭。
    送走武得孝,王双龙叫了司机就出发。车出了乡府,王双龙觉得怎么处置瘦狗都不解恨。把瘦狗送公安部门是肯定的,但心里的气没法出。如何当面出这口恶气。把瘦狗打一顿?乡长动手打人,怎么说也输理不应该。王双龙觉得自己是乡长,就应该利用一下乡长的优势。他决定到乡派出所叫一个警察一起去,去了就把瘦狗当着教师的面铐起来,送到当地派出所。
    车调头开往乡派出所,王双龙又有点担心。派出所虽在乡里,但人家是县公安局直管部门,平日也没深的私交,如果人家不给面子怎么办。硬着头皮找到张所长,开口诉说时,声音竟然有点紧张,语调也像冤大仇深的上访百姓。没想到这一来效果极好,张所长被感染了。所长一下怒不可遏。所长说,简直是欺人太甚,骑在头上拉屎!他欺负你乡长就是欺负我们无能,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走,我和你一起走,他们乡的所长和我是老战友,也是老朋友,去了把那个老流氓好好收拾收拾。
    到了妻子的学校,妻子不在。问了几个人,都不太清楚她的去向。教师们都躲躲闪闪,谁都不愿说啥。这王双龙理解,人家毕竟是校长。和张所长商量一下,决定先把瘦狗带到他们乡的派出所再说。
    瘦狗叫吴来庆,左脸从眉下到脖根,有长长的四条血印。看来妻子下手不轻。要带走吴来庆时,吴来庆拍桌大骂。张所长想动手强行带走,吴来庆急忙拿起电话,说要报警,要叫乡派出所的人来抓劫匪。张所长说,也好,你叫吧,你把魏所长叫来,我们一起收拾你。
    时间不大,魏所长果然来了。
    魏所长一脸为难,要张所长和王双龙到他们所里,说有话到所里慢慢说。
    只好跟魏所长来到派出所。
    张所长环视一遍魏所长的办公室,说,还是你混得比我好呀,你看你的办公条件,都赶上局长的了。
    让客人坐好,倒了茶,魏所长才说,打架发生后我就去了,我刚回来你们就来了。事情比较麻烦,你妻子说吴校长强奸她,她急了才抓破了他的脸。而吴校长说,你老婆长期对他不满,怀恨在心,今天他去检查教案,他刚进去,早有准备的你老婆就扑上来抓破了他的脸。我们调查,有两人作证吴校长是去检查教案,谁也没看到吴校长有强奸的表现。你看看,事情就麻烦了。现在吴校长说被报复毁了容,要我们派出所抓你老婆,还说要到北京去整容,要你老婆拿医疗费,你看看,这事怎么办。
    强奸突然就变成了打架报复,王双龙一下无法接受。王双龙争辩说,他简直就是个无赖,我老婆早就给我说这个姓吴的经常对她动手动脚,挡都挡不住,问我怎么办。是我告诉她挡不住就抓他的脸,你想想,如果他不动手,一个女人,抓他的脸干什么。
    魏所长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猜测也可能是这样,但猜测只能是猜测,代替不了证据。现在是有两个人作证,说看到吴校长是去查教案被抓破了脸,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证人当然是学校的教师了。校长的部下怎么能不向着校长,说不定作证的人就是校长的心腹,就是想巴结校长。王双龙提出自己的看法,魏所长说,你说的也有可能,但在法律上,部下不属于和当事人有利害关系的人,部下的证词应视作有效证词,这一点我们也没办法。
    王双龙听得出,魏所长的话好像向着他,但实质句句在为吴来庆辩解,句句都在堵他的嘴。也难怪,人家在一个乡里工作,说不清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即使没其它关系,也会有家人在这个学校上学,而张所长和魏所长也只是一般的朋友。
    仿佛一下掉进了一口深井,不但突然一下四面无路,而且四面一片黑暗,而且黑暗和四壁都一起向他挤压,压得他心里恐慌,透不过气来。来时,他充满了复仇的激情,他一直在想怎么处置瘦狗,根本没想会有意外。现在一下竟然全翻了过来,流氓变成了英雄,受害人变成了报复伤人。他一直都认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特别是在一个法制社会。但就在这个法制社会,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法。真像老虎掉进了陷阱,王双龙觉得浑身有劲无处可使,浑身有冤无处可申,浑身有理说不清楚。张所长见王双龙脸色难看得可怕,便和魏所长商量说,问能不能让他看看调查笔录。魏所长有点为难,但还是拿了出来。
    






    原估计教育局的人十点以后才能到,结果九点过一点就来了。除了武得孝,还有教育局基建科的两个科长。武得孝口口声声说看老同学王双龙的面子,他才决定来看看,挤点钱改造一下这里的危房。这让王双龙感到自己很有面子。
    学校规模不算大,但小而全,从小学到高中,一共十三个班。十三个班的教室都是土屋。土屋一部分是五十年代盖的,已经四处开裂东扭西邪,只好用木椽加固顶着。另一部分是七十年代盖的,也有点破旧。原以为能把五十年代的危房拆了重建就不错了,没想到看了一圈后,武得孝说,确实太破烂了,要盖咱们就彻底盖个新的,红砖到顶,你们预计得多少钱。
    在校领导会上已经预算过了,如果七间危房都拆了盖成砖房,得二十五万左右,现在都拆了盖新的,就得五十万左右。齐永全不敢说这么多,但说少了也不行,只好小心翼翼说,大概得四五十万。
    基建科长说,四五十万不够,恐怕得六十万。
    学校有一部分学生住校,武得孝问住在哪里。齐永全指指操场后面,说,就在那个大戏台里。    
    戏台的正上方用红色碎石镶嵌了“革命人民大舞台”几个大字。武得孝笑了,说,人民大舞台,气魄还真不小,也真敢吹,一看就知道是文革的产物。
    齐永全解释说,是文革中盖的,也演样板戏,也开群众大会,演戏时是戏台,开会时是主席台,台下能容上万人。后来都给了学校。台下做操场,台上把前面遮挡了一下,地上铺点麦草,大通铺,住学生。
    武得孝说,这个戏台名字起得绝,有文物价值,我看还是把它保留好,特别是那几个字,不要破坏掉。让学生搬出来住,再盖几间学生宿舍。我给你们七十万,不够乡里再添点,彻底重建一个新学校,王乡长你看怎么样。
    王双龙也没想到武得孝这么痛快,看来上面一定给了县局一大笔钱。王双龙急忙表态说没问题。说只要七十万到位,一定按武局长的要求把学校建好。
    学校本来买了五只土鸡,准备炖鸡肉招待武局长一行。王双龙说不行,武局长大方,咱们也不能小气,得杀羊。便急忙派人去买羊。
    将羊肉炖到锅里已经到了中午,肉炖熟还得一个小时。只好先喝酒。
    让杜枝儿作陪,实际上是让杜枝儿招待客人。杜枝儿确实不辱使命,又敬酒又唱歌,大家的情绪更加高涨。不知不觉,大家就把杜枝儿当成了中心,说笑娱乐一切都围绕着她。杜枝儿的表现更让人满意,让喝酒就喝酒,让唱歌就唱歌,让划酒拳还能划酒拳。更难得的是陪听笑话,有些笑话虽然很黄,但杜枝儿或娇嗔,或批点,或陪笑,或躲开,总能应付得恰到好处。武得孝盯了杜枝儿说,真是深山出俊鸟,浅水藏蛟龙,想不到你们这里竟然有如此出色的女教师。
    齐永全笑了说,武局长,你不要以为我们天天有幸享受今天的艳福,平日杜老师高傲得像公主,见了我们一副横眉冷对。今天武局长关心我们学校,杜老师心里也高兴,为了表示感激,杜老师才变得如此可亲。
    武得孝有点不好意思,说,凭杜老师的才能,完全可以当个副校长,当了副校长,肯定能把学校治理得更好。
    杜枝儿说,副校长我当不了,要不武局长你把我调到教育局,我当个办事员勤杂工,肯定能把要做的工作做好。
    大家都感觉出杜枝儿说的是真话,也是她今天竭力表现的真正原因。武得孝见杜枝儿盯着让他表态,便低了头一声不吭只顾吃莱。
    杜枝儿极力掩饰,但还是流露出失望和情绪低落,而且越是掩饰越让人觉得别扭,这样大家的心里也跟着不好受。武得孝只好说,我觉得杜老师天生是个搞行政的料,当教师可惜了,搞行政肯定几年就能升起来。现在行政部门都缺女干部,按要求又都得配备女干部,王乡长,你看能不能把杜老师调到你们乡里搞妇女工作,现在妇女工作难搞,调杜老师去,肯定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乡里的妇委会主任年纪大了,再过两年要退休,把杜枝儿调来,搞妇女工作搞其它工作都行。王双龙认真了说,只要你们教育部门放人,我当然愿意调她来,不知这种调动的手续复杂不复杂。
    武得孝说,说复杂也复杂,说不复杂也不复杂,我可以帮忙,我估计教育局这里没啥问题。
    杜枝儿又从心里高兴进来,她连连敬酒表示感谢。大家又欢笑起来,这回,黄话荤话也讲得更多。    
    王双龙的手机响了,是妻子杨玉珍打来的。首先听到的是妻子的哭声,王双龙急忙往外走。妻子哭得很悲伤,半天才说清楚事情的大概。妻说刚才乘午休没人,瘦狗校长又调戏她,她抓破了他的脸,瘦狗却打了她几拳,鼻血都打了出来。
    气愤使王双龙止不住浑身颤抖。简直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狗日的瘦狗也太猖狂了,强奸女人,遭到反抗竟然动手打人,简直没了王法。堂堂乡长,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的老婆。愤怒使王双龙顾不得多想,他喊了对妻子说,你等看,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才觉得不能马上就走。人家是看咱的面子才这样慷慨,饭眼看熟了不陪人家吃走掉,怎么说也会让大家有想法。思考再三,只能等吃过饭送走客人再走。
    不知瘦狗会不会再打妻子。忘了告诉妻子,应该到派出所报案。看来电显示,妻子用的是公用电话,根本没法再打过去。王双龙只好到伙房催大师傅快点上饭。
    送走武得孝,王双龙叫了司机就出发。车出了乡府,王双龙觉得怎么处置瘦狗都不解恨。把瘦狗送公安部门是肯定的,但心里的气没法出。如何当面出这口恶气。把瘦狗打一顿?乡长动手打人,怎么说也输理不应该。王双龙觉得自己是乡长,就应该利用一下乡长的优势。他决定到乡派出所叫一个警察一起去,去了就把瘦狗当着教师的面铐起来,送到当地派出所。
    车调头开往乡派出所,王双龙又有点担心。派出所虽在乡里,但人家是县公安局直管部门,平日也没深的私交,如果人家不给面子怎么办。硬着头皮找到张所长,开口诉说时,声音竟然有点紧张,语调也像冤大仇深的上访百姓。没想到这一来效果极好,张所长被感染了。所长一下怒不可遏。所长说,简直是欺人太甚,骑在头上拉屎!他欺负你乡长就是欺负我们无能,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走,我和你一起走,他们乡的所长和我是老战友,也是老朋友,去了把那个老流氓好好收拾收拾。
    到了妻子的学校,妻子不在。问了几个人,都不太清楚她的去向。教师们都躲躲闪闪,谁都不愿说啥。这王双龙理解,人家毕竟是校长。和张所长商量一下,决定先把瘦狗带到他们乡的派出所再说。
    瘦狗叫吴来庆,左脸从眉下到脖根,有长长的四条血印。看来妻子下手不轻。要带走吴来庆时,吴来庆拍桌大骂。张所长想动手强行带走,吴来庆急忙拿起电话,说要报警,要叫乡派出所的人来抓劫匪。张所长说,也好,你叫吧,你把魏所长叫来,我们一起收拾你。
    时间不大,魏所长果然来了。
    魏所长一脸为难,要张所长和王双龙到他们所里,说有话到所里慢慢说。
    只好跟魏所长来到派出所。
    张所长环视一遍魏所长的办公室,说,还是你混得比我好呀,你看你的办公条件,都赶上局长的了。
    让客人坐好,倒了茶,魏所长才说,打架发生后我就去了,我刚回来你们就来了。事情比较麻烦,你妻子说吴校长强奸她,她急了才抓破了他的脸。而吴校长说,你老婆长期对他不满,怀恨在心,今天他去检查教案,他刚进去,早有准备的你老婆就扑上来抓破了他的脸。我们调查,有两人作证吴校长是去检查教案,谁也没看到吴校长有强奸的表现。你看看,事情就麻烦了。现在吴校长说被报复毁了容,要我们派出所抓你老婆,还说要到北京去整容,要你老婆拿医疗费,你看看,这事怎么办。
    强奸突然就变成了打架报复,王双龙一下无法接受。王双龙争辩说,他简直就是个无赖,我老婆早就给我说这个姓吴的经常对她动手动脚,挡都挡不住,问我怎么办。是我告诉她挡不住就抓他的脸,你想想,如果他不动手,一个女人,抓他的脸干什么。
    魏所长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猜测也可能是这样,但猜测只能是猜测,代替不了证据。现在是有两个人作证,说看到吴校长是去查教案被抓破了脸,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证人当然是学校的教师了。校长的部下怎么能不向着校长,说不定作证的人就是校长的心腹,就是想巴结校长。王双龙提出自己的看法,魏所长说,你说的也有可能,但在法律上,部下不属于和当事人有利害关系的人,部下的证词应视作有效证词,这一点我们也没办法。
    王双龙听得出,魏所长的话好像向着他,但实质句句在为吴来庆辩解,句句都在堵他的嘴。也难怪,人家在一个乡里工作,说不清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即使没其它关系,也会有家人在这个学校上学,而张所长和魏所长也只是一般的朋友。
    仿佛一下掉进了一口深井,不但突然一下四面无路,而且四面一片黑暗,而且黑暗和四壁都一起向他挤压,压得他心里恐慌,透不过气来。来时,他充满了复仇的激情,他一直在想怎么处置瘦狗,根本没想会有意外。现在一下竟然全翻了过来,流氓变成了英雄,受害人变成了报复伤人。他一直都认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特别是在一个法制社会。但就在这个法制社会,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法。真像老虎掉进了陷阱,王双龙觉得浑身有劲无处可使,浑身有冤无处可申,浑身有理说不清楚。张所长见王双龙脸色难看得可怕,便和魏所长商量说,问能不能让他看看调查笔录。魏所长有点为难,但还是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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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布于:2004-07-02 09:25
王双龙也过来看笔录,他对笔录只听一面之词相当不满,但还是很客气地说,我觉得事实不是这样,这绝对不是真实情况。
    魏所长有点不高兴了,他严肃了脸说,事实有两种,一种是法律事实,一种是事情本身,我们承认的是法律事实,因为我无法复原事情本身是怎么样,我只能搞清法律事实是怎么样。如果人证物证是那样,那就是法律事实,就是我们处理事情的根据。你如果不认可,你就得拿出法律事实,我们总不能和谁关系好就听谁的吧。
    张所长急忙说,魏所长说的都是实话,处理案件就讲究个证据,王乡长你不要急,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咱们再想想办法。
    魏所长缓和了口气说,其实王乡长你不懂法,也考虑欠周到。既然是你让你老婆收拾人家,为什么不让她抓他裤裆里的东西?让他把裤子脱下来,那时你把他那个东西给他抓烂了,捏碎了,都是正当防卫,一点法律责任都不负。现在,人家如果真要去北京美容,花多少钱你都得掏。
    王双龙后悔得肠子都疼。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恨自己草率,也恨老婆太没脑子。为什么不再想想,再和他商量商量,就匆匆抓破了人家的脸。王双龙觉得再坐下去也没用了,不知老婆现在在什么地方。毕竟是个女人,如果因害怕再出个什么事,那就麻烦了。王双龙清楚,这件麻烦事以后还少不了用人家魏所长,肯定还得人家魏所长来处理,便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起身告辞。
    王双龙估计妻子有可能是回了老家,便决定回家看看。
    路是山野土路,坑坑洼洼一路颠簸,但王双龙却像摆在座位上的泥塑,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有点发直。张所长安慰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说不上遇到啥事,老话说没事不惹事,有事就不怕事,事既然发生了,咱就得想办法对付。
   王双龙仍一脸茫然,坐在那里发呆。看来这件事对王双龙打击不小。到底是年轻,没经过大事。张所长说,王乡长,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得想个对策;不然被动不说,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王双龙看张所长半天,说,我感觉这件事麻烦大了,很可能人家会反咬一口,不饶我们打官司。对法律方面的事你懂,你说该怎么办。
    张所长说,因为他也打了咱们,我觉得现在要紧的是咱们赶快做伤情鉴定,如果咱们能拿出个有分量的伤情鉴定,他告咱们,咱们也告他,他去整容,咱们也去住院看病,这样就有东西和他抗衡,他一看不可能完全占到便宜,就可能退步,即使不退,咱们也可以和他打个平手。
    王双龙连连点头。王双龙感激了说,现在出了事,就全靠朋友们帮忙了,以后怎么办,我全靠你了。我觉得现在的关键是人家当着校长,证人的证词肯定对咱们不利,如果真的定性为对人家领导不满,伺机报复人家,问题就严重了。
    张所长叹口气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怎么样,咱们还得积极应对。以我的经验看,真的终究是真的,假的终究会露出破绽,雪地里埋不住冤死鬼。如果证人做假证,肯定会有破洞,如果证人说看到整个过程了,那么他是站在哪里看到的,这样的角度会不会看到等等。只要有一条对不上,咱们就能抓住把柄,然后以做假证来突审证人。只要证人承认做了假证,一切立马就翻了过来。魏所长说证人已经写了书面证词,这样就好,我觉得匆忙中写证词,如果是假的,肯定编不圆满。我的意思是先不要惊动他们,不能让他们注意到证词有没有漏洞,到打官司时,我们突然在证词上做文章,找到漏洞,一下就能把他打翻。
    到底是搞政法的,确实是内行。王双龙拉住张所长的手说,患难见真情,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是兄弟朋友,我也不客气,你就把我的事当成咱们弟兄的事,你也不要客气,该怎么办你就做主,该花钱你就放心花,倾家荡产我也要奉陪到底。
    一大早带了妻子赶到县医院,然后让吉普车和张所长回乡里。上班时间到了,医院的大夫还迟迟不开门看病。王双龙心里急,便让妻子等着,他先到白局长那里看看。白局长已经打了几个电话催问征地的事,再不去,人家就不高兴了。
    白子才还没来上班,王双龙心急火燎等到八点半,白子才才提着公文包来上班。看到王双龙,白子才就发火,说,你是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事不放在心上,不抓紧主动跑,你们乡还有什么事比这事更大,比这事更要紧。怪不得你们富不起来,真是人穷了不忙,马瘦了不吃,我可告诉你,这事如果让何县长知道了,小心你的乌纱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个实话。
    招商引资确实是头等大事,两天过去了还没有个准确的回答,如果捅到何县长那里,确实没法解释。王双龙陪了笑脸说,事情都遇到一块了,书记不在家,我又遇到了点麻烦事。
    白子才问什么事,王双龙觉得白子才门路广,和县领导的关系也好,把妻子的事和他说说,说不定能给帮个忙,如果事情闹大了,也好通过他求县领导出面干涉一下。王双龙把妻子的事说了一遍。
    白子才也很愤怒,说,妈的屁,竟然有这事,也欺人太甚了。见王双龙眼圈都红了,便又叹口气问打算怎么办。王双龙说,现在人家反倒不饶我们了,我想让你拿个主意。
    白子才说,关键的问题是你老婆所在乡里领导的态度,如果他们能给你撑腰,我看问题不大,她们乡的领导我想你也认识,跑一跑不就解决了。
     晚上妻子给他说了,说瘦狗有个侄儿,大学毕业后在省府当秘书,能耐很大,县里领导去省里办事,常常先找他侄儿。因为这层关系,瘦狗的弟弟就从乡小学调到了县城,然后又升到了市里,当了市民政局的副局长。仗着这个,瘦狗才什么都不怕。王双龙听了当时就浑身发冷。官场的人最怕的就是这个。官大奴才也大,瘦狗的侄儿不一定是什么官,但人家在上级部门,俗话说大官好见衙役难缠,这些衙役不一定能给你办事,但得罪了他就能给你坏事。据说那年市委书记的司机给县委于书记打电话,要于书记提拔一下他的一个战友。因为这个战友表现太差,事情很难办。于书记虽然向司机做了解释,但还是得罪了这个司机,司机便在市委书记面前编造了于书记的坏话。市委书记是从县里升上去的,在县里也留下一点麻烦事。市委书记相信了。在年底的干部调整中,于书记便被调整到市科协当了党委书记。妻子说过后王双龙差点气死:瘦狗有来头为什么不早说,早知有后台为什么要惹人家。瘦狗有来头的事,王双龙当然也不能告诉白子才,告诉了,白子才就不敢再和他打交道了。王双龙说,我也不想惹事,我先给老婆检查一下,然后再看人家的态度。
    白子才说,检查是对的,但这种事必须得检查出点问题,有点问题咱不一定要讹人家,而是要防人家,人家如果闹,咱们就有了对抗的武器。
    英雄所见略同,聪明人都有聪明的办法,相比之下,王双龙就觉得自己有点傻。妻子虽然挨了不少拳头,但只是有点鼻青脸肿,并没有伤着实质的东西。王双龙说,我一直在乡下工作,城里认识的人少,白局长能不能在医院找个人,说说情,然后给开个合适的鉴定。
    白子才想想,答应一起到医院找找院领导。
    问到征地的情况,王双龙说了村民的要求,并强调说,村民说的也有道理,地里还都长着青苗,把这些青苗铲掉,也损失不少钱,他们提出最低补偿五千,我看也不过分。
    白子才火了,说,你看看你,怪不得富不起来,还是脑子有问题,整天喊转变观念,我看是白喊了。现在是什么行情?有钱就是天老大,许多地方都是把地征好,把路铺好,把水电暖所有的基础设施都搞好,然后再掏了钱引资金办企业。你们倒好,人家找上门,你们还要拿一把,我可告诉你,你们如果不积极争取,人家到别处去办,你可别后悔。
    王双龙说,村里人眼光短,只看眼前利益只认死理。处理这样的事我也没有经验,白局长你还得替我想个办法,你看怎么办。
    白子才说,怎么办,土地是国家的,乡里有权调整土地,办法有的是,归纳起来就两条,一是压,二是哄。压,你们会,就把你们平日欺压百姓的那套拿出来;哄,我告诉你。你告诉村民,厂办起来,一是招工,二是收购。招了工就不用再干农活儿,收购农产品时本村优先优价,你看他们答应不答应。
    说大话谁都会,工作具体到头上,就不是说说就能解决的。王双龙无奈地笑笑说,关键是我们有些地方理亏,比如我们没办征地手续,万一惹翻了有人告状……
    白子才说,我不是给你说过么,先建厂生产,手续过后再慢慢办。
    王双龙用恳求的语气说,白局长,您能不能和刘老板说说,让他看在您的面子上,再给村民加点,权当是做好事做善事给穷人施舍点钱。
    白子才说,你们乡里也得出点钱,现在招商引资都是这样,谁招商引资,谁得把基础设施搞好,哪里有不出血空手套狼的。
    王双龙说,乡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每年的工资只能发一半,如果有钱,我哪里会为难你。
    白子才考虑一下,然后给刘老板打电话。两人谈一阵,约好十一点在一品香酒楼面谈。
    王双龙和白子才来到县医院时,妻子已经做了检查开了证明。证明只做了一般描述,写了面部有几处青紫,青紫的面积有多少厘米。白子才说这不行,得有个结论性的东西,得找他们院领导重写。
    院长不在,好在白子才也认识副院长。细说了情况,副院长什么也没说,领他们来到刚才写证明的那个大夫前。副院长对大夫说,病人反映说乳房被打了,有淤血,头也发晕,可能有轻微脑震荡。
    大夫什么都没说,拿过证明在上面加了乳房淤血,头疼头晕,轻微脑震荡。
    白子才把王双龙拉到一边,说,得住院,不花点医疗费不行,万一人家花了医疗费咱们没花,到时也不好和人家抗衡。
    医院同意了住院要求。
    王双龙领了妻子办住院手续,白子才说,我还有别的事先回去,你十一点直接到一品香酒楼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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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布于:2004-07-02 09:25
办了住院手续还要领住院用品,十一点过了才算办妥。王双龙一路跑了往一品香赶,突然觉得应该想想怎么和刘老板谈。放慢脚步,心里又没一点底。他觉得应该向赵书记汇报一下,刘老板如果不让步,看乡里能不能打白条给村民补点钱。
    招商办厂的事已经给赵书记汇报过了,赵书记只说让他积极办。这次赵书记仍然是很原则的话,让他随机应变,一方面设法把商招成,另一方面要设法保护村民的利益。王双龙气不打一处来:这种滑头意见说了又有什么用,问题是怎么才能既招了商又保护了村民的利益。王双龙尽力用平和的语气说,赵书记,我看你回来一趟,巴,我确实是焦头烂额,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具体办法。
    赵书记说,实在不行就给村民打点白条,但一亩不能超过两千。关键是你要掌握这样一个原则:村民的要求你答应,老板的要求你也答应,想办法把地征到手,把老板哄过来。只要老板把厂建到咱们的土地上,那就等于把肥猪捆到了案板上,那时他想跑跑不掉,想撒撒不走,想杀想剐,想煮了吃想烧了吃,由咱们折腾,花出去多少钱,你还愁折腾不回来?
    王双龙豁然开朗。人家都有个聪明的脑袋,我怎么就这么笨。王双龙觉得一切都有了底;王双龙装起手机,快步往一品香跑。
    刘老板和白子才已经在包厢里等着。看着满头大汗的王双龙,刘老板笑了说,穷忙穷忙,越穷越忙。关键是穷闹的,如果有钱,老婆能让别人欺负?就是让人欺负了,也用不着穷跑,花钱雇两个杀手,去了啥话不说,压倒就把那根骚鸡巴割掉,省事又省力。所以说得赶快治穷,赶快致富。致富先引资,致富先筑巢,今天你赶快回去把征地的事办好,明天我把征地的钱一次付清,后天就开工剪彩,然后立马收青豆生产,你看怎么样。
    看来白子才把一切都和刘老板说了。王双龙在下首坐了,说,我知道刘老板是大老板,说话办事都痛快,我也想立马把地征好,但我们那里的老百姓眼光浅,就能看清眼前的利益,我差点给他们下脆了,就是不答应。
    刘老板说,群众眼光浅,你们领导眼光也不怎么样,送到嘴边的肥肉就是看不到,如果换了别的地方,领导肯定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催我投资,你们倒好,反倒让我催你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说说,你这乡长是不是人民的好公仆。
    可以听出,刘老板认准了要在那里办厂,甚至有点急迫。王双龙心里有了点把握。王双龙说,刘老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恨不得把你当神仙奉到我们乡里,但现在地成了村民的了,得和人家商量。另一方面站在村民的角度想想,一亩地三千确实太少。村民要求一亩一万,虽然不能完全满足他们,但不加点也不行,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给加点,乡里也给补点,两家凑,事情就成了。
    刘老板说,也好,再不罗嗦了,我今天就给你个痛快的,就按你们的要求办,一亩地我给五千块,一分不少,这回行了吧。我满足了你们的要求,你也得满足我的要求,吃过饭你立即回去,和村民商量好,明天让村民把地里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明天我也派人送钱过去,地清款清。后天上午举行开工典礼,到时县里的领导也去,你们把村民组织好,再弄点学生助助兴,最好弄点锣鼓队,弄得热闹一点,像那么回事一点,我想,布置会场这些事你比我内行。剪彩过后,就立即开始收购青豆,立即动工盖厂房。洋芋收获季节一到,就收购洋芋,然后开工生产洋芋淀粉。
    刘老板如此痛快,王双龙觉得有点突然,然后是激动。他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躬了腰一连说了几声感谢。
    吃过饭出来,王双龙便坐班车急忙往乡里赶。
    回到乡政府,就招集乡干部开会。王双龙简要说一下招商办厂的事,然后便带主要干部来到马家湾村。
    二台地是全村最好的地,所以许多人家都分了一点,二十一亩地涉及到十七户人家。组长胡大虎挨家通知后,不仅每家的家长来了,连老婆孩子也都赶了过来。胡大虎的家里挤不下,只好在院子里开。
    王双龙首先讲办厂后村民们能得到的好处,然后讲乡里和刘老板的要求。王双龙的话还没讲完,下面就吵嚷成了一片。有的问将来厂里怎么招工,征地户能不能优先。有的问土地三十年不变,三十年后再分地时,他们能不能一样再分到地。这些王双龙根本没有想到,没想到看起来憨厚的村民想得却很远,也很实际。根据赵书记回答的精神,先哄顺了再说。王双龙便完全按村民的想法和要求去说。这样,大多数村民都满意了,但又提出了新的要求,说地里还长着青苗,庄稼人辛辛苦苦种起来的庄稼,还没成熟就铲掉,确实心疼,还得给点青苗补偿费。这个意见村民们一致坚持,王双龙只好让步,说地里是青豆的,青豆已经成熟,正好收了卖给刘老板。地里是洋芋的,也差不多成熟了,损失不大,一亩补偿二百块,地里是玉米的,成熟还早,损失大些,一亩补三百,并且说明这钱是乡里补的,乡里给打欠条,到年底一次付清。这个意见经过一阵吵嚷,村民们也接受了。王双龙说,那么好,明天老板带钱过来,到时在地里现场发钱,铲收掉一亩发一亩,一天内铲收不干净的,迟一天扣一百。
    从马家湾村回来,天已经黑尽。总算将征地的大事落实了下来。王双龙虽然浑身疲乏,但心里还是踏实了许多,也轻松了许多。王双龙不想开灯,也不想洗漱,他就想好好睡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
    有人敲门,王双龙本不想开,但敲门人并没有走的意思,而且一下敲得比一下重。只好开灯开门。
    来人竟是杜枝儿。王双龙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下显得有点慌乱。杜枝儿说,我看着你回来了,进屋也不开灯,我还以为你喝醉了。
    王双龙,说,现在的人们对乡长有偏见,以为乡长一天就会喝酒,你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杜枝儿笑了说,我哪里那么幼稚,乡长也有各种各样的,怎么能一概而论。
    王双龙说,那么在你心目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乡长。
    杜枝儿更好看地笑笑,然后撒娇似地说,嗯,对你,我还了解的不够,等以后深入了解了,我再告诉你。
    杜枝儿的活泼撒娇,一下驱散了王双龙心里的拘谨。王双龙嘿嘿笑几声,说,你真会说话,那好,我就等着你给我一个结论,但愿这个结论不会让我失望。
    杜枝儿在王双龙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了。王双龙也坐下。两人面对面,一时竟没有合适的话说。一时又显得有点拘束。王双龙知道杜枝儿是想探探调乡里工作的事。这件事对她来说当然无比重要,她肯定不止一次找了他,刚才就在某处一直看着他的办公室,所以一进门她就找来了。王双龙觉得应该主动提起调动的事,免得她不好意思张口。王双龙说,调你来,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我已经和赵书记商量了,他也同意我的意见。关键是县里人事部门,这些部门由我去跑,我估计问题不大,但需要一些时间,你不用急,年底能办成就算很快了。
    王双龙的表态让杜枝儿高兴。杜枝儿表示了感谢后,又低了头说,说起来也奇怪,人家都说教书是最适合女孩的工作,可我就是不想教书,我觉得我搞行政可能会干得更好,你说我的性格是不是有点怪。
    王双龙说,我也觉得你搞行政会干得更好,这说明你能正确认识自己,能敏锐地发现自己的长处,我相信,你搞了行政,用不了几年就能升上去,现在县里缺女干部,更缺你这样有能力的女干部,我断定,用不了几年,你就能升到县里,当几年妇联主任,然后就当县长,到时你可别忘了我,也把我提拔提拔。
    杜枝儿笑了说,王乡长在笑话我,我有几斤几两我也清楚,能在你手下混好混一辈子就不错了,我还想着让你以后多提携提携。
    王双龙要给杜枝儿倒水,杜枝儿急忙抢先拿起热水瓶,给王双龙倒一杯。王双龙说,你们女孩子爱吃零食,我这里什么都没有。
    杜枝儿说,我来时应该带点礼物,又怕王乡长不收,我给你收拾一下房间吧。
    杜枝儿去整理床上的被褥。王双龙本能地看眼外面。杜枝儿马上明白了王双龙的意思。整个乡府都在一个院子里,对面屋子里的人干什么看得清清楚楚。杜枝儿说,我别的事情干不了,我给你洗洗衣服被褥,我拿回去洗。
     杜枝儿穿了件花色裙子,裙子很新,好像是第一次穿,王双龙倒觉得不如穿裤子好看,裤子能够清晰地勾勒出她细长的腿和丰满的臀。但很少穿裙子的她穿了裙子,说明她是做了特意的打扮,打扮了就是让他看的。看着她丰满诱人的身子,王双龙禁不住心荡神摇,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想,杜枝儿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她不会不清楚她的这些举动有多大的诱惑力,她也脸红心跳,肯定心里也有和他相同的想法。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这几天总觉得自己倒霉,看来倒霉中也隐藏着巨大的幸福。天仙一样的美女就在眼前。这样意想不到的天大好事错过了,这辈子就再别想遇到这样的好事。王双龙想试试她,便将窗帘拉上。见她仍专心抖看叠放衣服,便又起身将门锁死,说,有人进门不敲门,免得让人看见。
    杜枝儿仍一声不吭。
    可以完全证实她是有准备的,也是愿意的。王双龙几乎有点颤抖,大脑一片麻木。他移步上前,轻轻将手放到她的腰间,然后向下。他感到杜枝儿也在颤抖,而且颤抖得比他更厉害,连出气都变成了喘息。他不知她是初次的紧张还是不情愿的害怕。他突然想到了妻子和瘦狗校长。自己是不是也有点像瘦狗,要乘人之危以权凌弱。王双龙马上住了手。
    坐回去细想,觉得自己和瘦狗一样无耻。人家还是未婚姑娘,  自己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论长相,普普通通,论才能,还不及人家,人家凭什么要爱你,还不是人家有求于你。你如果动了手,那就是恰如其分的卑鄙,不折不扣的无耻,是对美丽的极大亵渎。王双龙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正直正派的好干部,今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见杜枝儿已将衣服整理好,把该洗的抱在怀里看着他,好像要走,好像要征求他的意见。王双龙说,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失态,也有点卑鄙,你走吧,你也不要担心,你就是我的亲妹子,你的事我一定会尽全力来办。
    杜枝儿低了头站一阵,说,我没看错,王乡长是个好人,现在像你这样的好男人不多,其实你也不要责备自己,我也是不小的女人了,你不要把我看得太死板,太没感情冲动。
    王双龙理解她的意思。王双龙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如何是好。强烈的冲动使他真想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但理智还是让他一动没动。犹豫间,杜枝儿说,那我就走了,你放心,我会偷偷地洗净,偷偷地烫干,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来像一阵风,去也像一阵风,就像做了个梦。王双龙睡了,仍怀疑今天的事是不是真实的,感觉就像那晚的梦遗。回想杜枝儿临走时的话,他觉得她今天来确实是做好了准备,是准备好了要发生点什么。他不禁有点后悔,也禁不住有点渴望。如果胆大一点,顾虑少一点,一切梦想就成了真的。他后悔得想打自己嘴巴。又想,也不急,如果她调到乡里,有的是机会,那时她如果愿意,就不能算做以权谋私,而应该算做男女爱情。
    换一个问题思考,就想到了妻子的事。现在瘦狗在干什么,人家是不是在积极准备搞什么名堂。  自己走不开,明天应该派小李去看看,探个风声回来,也好采取个应对的措施。他觉得妻子的事还得细想想。突然觉得应该给妻写个请假条,不管怎么样,不请假那就是旷工,旷工三天就要受处理,这会给瘦狗一个把柄。王双龙觉得人如果要整人,名堂肯定会很多。他有点担心。他决定咨询一下张所长,这样的事人家见多了,肯定有点经验。
    起来看看表,估计张所长还没睡。打电话询问,张所长说,你考虑的很对,一是请个假,人家毕竟代表学校组织,另一方面通过假条也把伤重住院的信息传递给他,使他不敢再闹下去,同时也可打听一下人家的动静。至于他搞别的阴谋,我想他也搞不出个名堂来,毕竟他只是一个小校长,他不可能不在乎你这个乡长。
    王双龙想说瘦狗在省城有人,话到嘴边还是打住了。他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一觉醒来正好天亮,王双龙急忙起床。先把小李叫到办公室,要小李去送请假条,同时要他设法打听一下瘦狗校长有什么动作。小李虽是通讯员的角色,但已经三十出头,在乡里干了七八年,也算有点工作经验。小李很好地领会了王双龙的意思,王双龙不便说的他都体会出来了。如同领受了重大任务,小李庄严地保证把事办好,而且不露痕迹,然后才出发。
    关键是刘老板今天能不能把钱送来,钱到手,事情就算大功告成了。王双龙给刘老板打电话,刘老板说,一切按计划进行,我这里九点到银行提钱,十点准时送到,就看你那里能不能按时把地清干净。
    王双龙愉快地作了保证。匆忙吃过早饭,王双龙便领了乡里的主要干部直奔马家湾。
    村民们都聚集在了二台地,远远就看到一片人。看到乡里干部走来,胡大虎急忙跑过来,说,事情麻烦了,马二才坚决不同意卖地,昨天晚上就在地里搭了个了望台,要睡在那里守地。他一闹,许多人也要反悔,跟了闹。
    乡村工作矛盾多,有人闹事是预料中的,但这么胡来也让王双龙生气。王双龙问闹了究竟想要多少。胡大虎说,说起来话多,主要是这狗日的肠子不顺,肚子里有疙瘩,想乘机出出气。说起来也可笑,马二才四十多岁了,老婆也三十七八了,两人结婚十几年了,娃也八九岁了,前些日子老婆突然跑了。如果是跟别的男人跑了也罢,是跟了他的亲兄弟马三才跑了,你说这事气人不气人。马二才气不过,天天在村里喊破嗓子骂人,见人就骂。今天乘机闹事,就是要多要点钱,然后再找一个老婆。
    有些村民的毛病王双龙清楚,只要能扯上公家,什么事都出来了。今天决不能给好脸色。王双龙说,反了他了,老婆跟人跑只能怨他没本事,如果他胡闹,我把他铐到派出所。
    来到了望棚前,王双龙的心也酸了。马二才只穿了条破单裤,屁股处也破了几个洞。更可怕的是马二才全身蜡黄,一根根肋骨从起皱的黄皮下鼓出。王双龙退回来,问胡大虎马二才是什么病。胡大虎说,谁也闹不清,反正一直有病,也没去过医院,也没误劳动干活儿生娃。
    王双龙问马二才的兄弟多大了,有没有老婆。胡大虎说,马二才的兄弟马三才人倒不错,长得也壮实,就是因为穷,三十多了找不到老婆。可能是老嫂子看上了他,也可能是他看上了老嫂子,谁也没看出两人有问题,突然就一起跑了。
    棚子用碗口粗的木头搭成,看起来比茅草房要结实,如果没有别人帮忙,马二才是绝对搭不起来。看来马二才只是个武器,后面肯定有不少人在支持操纵。棚子下面已经围满了凑热闹的人。王双龙爬到棚里,弯腰凑到马二才跟前,说,有什么困难你和乡里说,  乡里引商人来办厂,就是解决咱们的困难,你这样一闹,投资商跑了,咱们还得受穷。
    马二才说,现在穷是穷,但有这一亩地,心里还踏实,没了这一亩地,别说发财,怕是死了都没个埋处。
    王双龙叹口气,他决定耐心劝说。
    在马二才对面坐了,王双龙说,我看呀,你的想法还是有问题,你想想,你老婆为什么跑掉,不就是因为穷吗。如果不从根本上治穷,你就是有十个老婆,也得跟人跑光。这次引资办厂,就是要从根子上把穷根拔掉。你想想,这块地祖祖辈辈种了几千年,种出啥名堂来了?还不是受穷?卖了地,咱跟了人家干买卖。俗话说,无商不富,历朝历代,富的都是买卖人。就说咱不会干买卖,咱也可以给人家打工,不出家门就打工挣现钱,这样的好事哪里有。咱挣了钱,发了财,别说老婆,娶她几个大姑娘又算啥难事。现在沿海富裕地方的人都懂得这个道理,人家一分钱不要,还把地平整好了,把路修通了,就好像小寡妇入洞房,床铺好,衣服也脱光,就等着男人来上床。引资的好处咱们还没尝到,这次是何县长亲自出马,好不容易才给咱们弄来一个。老板给五千块钱也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就差给人家磕头了,人家才勉强答应。老板一会儿就来送钱,如果地清不好,人家一生气就不来了,到时咱们就接着受穷,那时候,你就是全村人的罪人,说不定全村人会活剥了你。
    马二才说,你们当官的嘴都会说,我也不是傻瓜,人家城里人卖地,一亩都是几万块,为啥乡里人的地就不值钱。在旧社会,一亩地可以换几房老婆,如果是灾年,能换七八个大姑娘,现在给五千块钱,连半个媳妇都娶不上。你说种地种不出啥名堂,可种地让我们祖祖辈活了下来,一代一代没断香火。如果没这点地,说不定从我们的哪代先人头上就断了种,哪还有我们。你说老板来了我们给老板打工,老板如果都要年轻人,不要我们这些半老汉怎么办。
    这家伙,说傻不傻,说聪明不聪明,就是认死理。王双龙觉得讲道理没用,也讲不清,不如哄了把事办成再说。王双龙说,就你这身体,我看有地你也种不动。我给你打保票,办了厂,到时第一个就招你当工人,你想看大门就让你看大门,你想当保管就让你当保管,这还不算,你有了卖地的钱,又有了工作,那时候,大姑娘在你身后跟一群,由你挑了要,只怕到时你挑花了眼。
    马二才当然明白王双龙在哄他,但答应让他挑工作,还是让他动了心,他知道挑工作这一条乡长能办到。马二才坐起来,又磨蹭了不走,嘟哝了说,我知道你哄我哩,我还是要我原来的老婆。我老婆被人拐了,到乡派出所报案,他们说这事他们管不了。乡政府不是人民的政府吗?这事你们就得管,得给我找回来。
    王双龙说,这事我和派出所的人说,你能说出你老婆在哪,我就派人给你去找。
    马二才说,在新疆,狗日的老三去新疆打过工,说新疆那地方好,肯定是领了跑了新疆。
    王双龙不想再和他纠缠,说,好好,等办了厂有了钱,我就派人给你到新疆去找。
    王双龙起身先下了了望棚,马二才也跟着走了下来。
    村民们一下喊了起来,有的喊他儿子也没老婆,有的喊他老娘病了没钱治,有的甚至喊他家的驴没草,一个村民喊了爬上了了望棚,大家便跟了争先恐后往上爬。了望棚虽然结实,但还是经不住那么多人,一下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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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布于:2004-07-02 09:26
还好,只是四五个村民受了皮肉伤,幸好都没有大的麻烦。
    王双龙看眼表,刘老板的人该来了。这样下去不行,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花样。王双龙站在倒塌的了望台上喊,乡亲们!你们好糊涂,你们是在自己毁自己的好前程,老板是我们费了大劲请来的,是来给我们的农产品找出路的,是带领我们闯市场的,如果我们言而无信气跑了老板,就是后悔死,也再找不来老板了。
    一些村民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说,老板是给我们的产品找出路的,但我们没了地,我们哪有产品,只能看着人家赚钱眼红。
    胡大虎凑过来说,其实村民也想引资,就是嫌地价低了点,想再讨一点。
    村民们也不容易。王双龙想想,掏出手机给赵书记打电话,说了这里的情况,然后说乡里不加点钱是不行了,乡里一亩给加一千行不行。赵书记说最多一千,就这一千也不一定能兑现,答应了不能兑现更麻烦。
    王双龙再来到高处,喊了说乡里同意给加一千。一部分村民听了一脸高兴,但仍有一部分村民不满足。这部分不满足,刚才笑了的也不再笑,也想跟了拖下去,等待更大的好处。
    王双龙气不打一处来。他把村长马五立和组长胡大虎叫到一边,说,引资是全村人的好事,除了这几户卖地的,大多数村民肯定拥护办厂,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咱们来个以群众制群众,发动那些拥护办厂想要致富的村民来和这些人对抗,要他们不要坏了大家的好事,实在不行,就发动群众动手把地清干净。
    马五立说,王乡长,我看先不要急,我的意思是这样,咱们先不急着和群众闹,咱们先想办法把老板稳住。我的意思是你先回村里,老板来了就陪老板在村里休息,我们先劝一部分人清地。老板给清了地的人发了钱,就等于把老板的一条腿套在了这里,他想走收不回钱,只能坐下来慢慢谈,然后在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把厂建起来。
    明显地感到村官们也站在村民一边,要讨取更大的好处。也只能这样了。王双龙吩咐马五立说,一定要多劝几户把地清了,钉子户留得越少越好,不然人家老板也不会付钱。
    在回村的路上,王双龙突然觉得不对劲。他觉得马五立的主意是和村民们商量好了的,是商量好了设的圈套,目的是把刘老板这头大牛拴在那块地上,然后再慢慢地去拔牛毛。这和赵书记把肥猪压到案板上再说的想法如出一辙。看来谁都不傻。王双龙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从马五立和胡大虎红红的眼睛看,他们昨晚肯定一晚没睡,商量研究了一晚。王双龙不禁又有点为刘老板担心,也不知刘老板会不会上这个圈套。如果刘老板派来送钱的人聪明,地不全部清完不付钱,那么一切圈套都是白设,那就很可能是个鸡飞蛋打的结果。王双龙不由得长叹口气。
    理智告诉王双龙,站在全乡的利益上看,先把刘老板这头肥牛拴住确实是个好办法,拴住了再谈,那时谁都跑不了,双方就可以平等地坐下来,谈出一个公道的结果。
    妻子打来了电话,说瘦狗校长也住进了县医院,和她住在了同一层,刚才她出门两人碰到了一起。
    真是冤家路窄。王双龙心里猛跳一下,问瘦狗说什么了没有,妻说他看一眼就躲开了。
    妻要王双龙来一趟。妻带了哭音说,同病房的人不管是城里的乡里的,都有人陪,都有人来看,送来的罐头点心水果柜子上摆都摆不下,就她的床前冷冷清清,人家还以为她是外乡来的孤儿。
    王双龙的鼻子有点发酸。但今天确实不能离开。王双龙吸吸鼻子,说了征地这一摊麻烦事,然后说,明天开工典礼一完,我立即就过来陪你几天,也让乡里的人来不断地看你,那时,咱们的水果礼物比他们的更多。
    王双龙告诉妻子,再和瘦狗碰了面,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和他发生冲突,最好是躲开。这件事也不要怕,他会想办法的。
    关了手机,王双龙的心不由得一阵紧缩。看来瘦狗决不会轻易罢手。以后怎么办,肯定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官司。既然人家要闹,那只有奉陪了。苍天有眼,他不信黑白能够颠倒,活人能够冤死。
    妻一人孤伶伶在那里已经够可怜了,再加又来了瘦狗,妻的心情王双龙能够想象得出。王双龙想派一个人去照看一下妻子。派谁去,一时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乡干部里只有妇委会主任是女的,但人家年纪大了,也是副科级干部,让人家去侍候乡长家属,怎么说也不合适。小李去送请假条还没回来,派别的男人去也不合适。乡医院倒有几个女护士。王双龙犹豫再三,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派人去侍候家属,一来影响不好,二来被人打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传出去他脸上也无光。
    刘老板派来的人终于到了。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几岁,王双龙以为这男的是负责人,上去握手时,男的急忙将女的让到前面,介绍说,这是我们办公室的徐主任。
    徐主任二十多岁,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的香水味直冲王双龙的脑门。王双龙判断她很可能是刘老板的情妇,给个办公室主任也是遮人耳目。看着徐主任一副轻浮相,王双龙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认定徐主任是个风尘女子。他觉得、这样的女人最好对付。王双龙做出极大的热情,一边恭维徐主任年轻漂亮,一边往屋里请。但徐主任却不进屋,皱了眉环视一下院子,说,想不到这么穷哇,又脏又破。也真是没脑子,来这么穷的地方办厂,怎么能挣到钱哇。
    在村里,村长马五立家是最好的,虽是土屋,但砖基瓦顶,当地叫穿靴戴帽,已经是很阔的了,这样的屋如果嫌脏不进,那就没有再干净的了。王双龙陪了笑说,要不就到乡政府去坐坐?乡政府就在坡上面,房子虽然不如这,但里面的摆设还算干净一点。
    徐主任问要征的地在哪里,发了钱她还要赶回去。王双龙说,地里种的东西很多,再过几个小时才能收拾清,徐主任还是到乡里坐一坐,收拾得差不多时,咱们再过去。
    徐主任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把钱交给你们乡政府,由你们乡政府去发。
    这倒让人没想到。王双龙止不住有点激动。只要把钱放下,事情就算妥当
  了。
    王双龙让乡财税所的收了钱开了收据,徐主任一行便开车走了。
    王双龙长长出了一口气。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王双龙给招商局白子才打电话汇报,白子才也满意,说,这就妥当了,明天准时举行仪式,县里领导也去参加,你们把场面和仪式搞得隆重一点,这边的事你不用管,一切我来张罗。
    县领导要来,当然不能马虎,也是个露脸接触县领导的好机会。究竟怎么搞隆重,王双龙心里也没底,但动用乡中学的学生去壮场面必不可少。自然就想到杜枝儿。把整个典礼仪式交给杜枝儿,一是有个女主持显得像模像样,二是让杜枝儿在县领导面前露个面,如果也在县领导面前留个深刻印象,调杜枝儿到乡里就好办多了。
    和齐校长商量,齐校长一口同意王双龙的意见,并立即去把杜枝儿叫了过来。王双龙原担心杜枝儿怯场,不敢接受任务,没想到杜枝儿听了很有信心,一脸笑,没说一点困难。
    学校有个鼓乐队,有十几个腰鼓,十几把铜号。按杜枝儿的想法,只用学校的学生就够了。鼓乐队前面行进,几百学生手持野花夹道欢迎,领导入座后,鼓乐队一旁吹乐敲鼓,其余学生台下当听众。杜枝儿说,关键是要布置个像样的会场,我的想法是在征用的那块地里用长檩条搭个彩门,彩门上插些彩旗,挂几幅标语,再挂几串鞭炮。彩门前摆些桌椅算主席台,台前再挖个坑,坑里立块石头,石头上贴块红纸,写上奠基二字。领导入座后,先是鼓乐,然后鞭炮,然后讲话,然后领导执锨培土奠基,你看怎么样。
    王双龙连连说好,说,都说郎才女貌,你竟然才貌双全,我都有点嫉妒。你的想法正合我的意思,既隆重,又不铺张,又不用多花钱。
    杜枝儿要求先到现场看看,王双龙便陪了一起来到二台地。
   村民们正在收地里的东西。王双龙细看一遍,只有四五块地里没人收割,这可能是要留下的钉子户。四五户不收不会影响典礼。王双龙不由得感叹马五立和村民们会算计。也罢,现在市场经济了,什么都得讨价还价,让他们互相讨要去吧,讨不出个结果时咱乡政府再出面调解,那时乡政府的作用就大了。
  有一大片已经基本收拾干净了,杜枝儿决定就在这一片地上搭台。然后便确定哪里立柱哪里摆主席台,连标语写什么内容都想好了。看着杜枝儿,王双龙不由得又有点心动。不仅才貌双全,而且干练又有主见。这样的才女在乡村中学教书,确实是糟蹋了。见王双龙直了眼睛看她,杜枝儿娇笑了说,你别只靠我,还得给我几个人,光杆司令可办不成事。
    王双龙说,怎么会让你光杆司令,让你当主持,你就是总司令,包括我都是你的兵,只要是咱们乡的人,不管是谁,你都可以调遣。晚上我召集乡里的干部开个会,布置一下明天的事情,你到时也讲讲你的要求。
    送杜枝儿走出村口,王双龙住了脚,说,我现在还不能回乡里,得守在村里看着让收拾完,然后把钱发下去。
    杜枝儿也住了脚,无声地站了不走,好像要说什么,但什么也不说。两人相对站在一起,王双龙的心又止不住剧烈地跳动起来。本能地左右看看。小路两边都是树木,前后也不见人影,风吹树叶,沙沙的响声让人心惊。王双龙有股强烈的冲动,他颤了声叫一声杜枝儿,杜枝儿应一声。再半天,他说,我,我想和你握个手。
  杜枝儿红着脸无声地将手伸出来。
  握住这只手,王双龙浑身都麻木成一片。动情地揉摸一阵,王双龙喘息了不成声调说,我,还想,想亲亲。
    由于紧张,她没听清他喘成一团的话说的是什么,她想再问一遍,但紧张已经传染给了她,使她发出的声音抖成波纹,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她判断他刚才是在提要求,只好点点头。
  王双龙拉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一下。
  杜枝儿有点站立不稳。王双龙松开了她的手,她仍然不知将手放到何处,好像浑身没有了半点力气。王双龙又伸出手,这回揽住了她的腰。他轻轻一用力,她便无力地跌入他的怀里。
    她感到他的嘴慢慢移到了她的嘴上。这使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想呻吟,发出的声音却像哭诉。王双龙吓一跳,以为她哭了,以为她不愿意。王双龙一下清醒了过来。这算怎么回事!王双龙连声说对不起。杜枝儿也止了颤抖。她为自己的失态满脸通红。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王双龙说,是我一时太冲动了,我真不是东西,对不起,你回吧,我看着你走出这片树林。
    将钱发给那些清了地的农户,把乡里承诺的那一千打了欠条,天已经黑尽。回到乡里,王双龙突然觉得现在可以去看看妻子。现在去。睡觉前就可以赶回来。王双龙顾不上吃饭,便叫了司机开车往县城赶。
    妻子病床旁的小柜上确实什么也没有,别人的柜子上确实堆满了东西,有的干脆堆在地上,扫一眼,就看出了明显的反差。病房是大房子,像个会议室,两边一溜摆了八张床,中间还空了一大片地方。王双龙清楚,如果病人多时,中间这片空地就加床。那年老乡长住在这里他来探视,不但病房里加满了,连走廊里都到处是病床。正是探视时间,每个病床前都围了人,有的床前被围得满满当当。也许是妻不愿看这明显的对比,也许是她心里难受,妻一个人独自蒙头睡了。王双龙心里一阵愧疚。他吸吸鼻子,站到妻子头前,轻轻揭起被子。妻子见是他,一下显得有点惊喜,一下坐了起来,然后又默不做声。
    王双龙细看妻子的面部,被打的青紫已经基本看不出来。王双龙说,明天开工典礼一完,我就专门陪你,专门处理这件事情。
    司机上前对王双龙说,我来时也没带东西,我出去买点吃的。
    王双龙跟了司机出来,掏出一百元递给司机,说,多买点,水果点心奶粉都买点。
    回到妻的床前,妻子忧愁满面,欲言又止。他问有什么事,妻犹犹豫豫说,刚才我看到教育局长来看瘦狗了。
    王双龙不禁脱口问,真的?你看清了?
    妻点点头。
    王双龙心里一阵阵紧缩。教育局长来看,一定是闹得大了,说不定把瘦狗树成了秉公办事严格管理而遭报复的好典型。如果是这样,事情就麻烦大了,事情的性质也就变了,性骚扰就变成了恶意报复,普通纠纷就变成了政治事件。
    见王双龙呆在那里,妻子说,我也豁出去了,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如果开除我的公职,我就死在他瘦狗家里。
    还不至于那么糟糕,妻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如果树典型,事情不没搞清就树也不大可能。那么教育局长为什么来看瘦狗,是因为瘦狗的侄儿在省里?也说不定局长和瘦狗有点什么关系,比如同学朋友,比如亲戚关系等等。王双龙觉得应该问问武得孝,如果事情闹大了,他这个副局长不会不知道。
     司机买来两大袋东西,摆在床头柜上也像那么回事,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王双龙甚至想,等我来陪妻子,乡里的干部就会来探视,那时,床前的东西肯定要比他们的多。
    王双龙真想今晚住在医院,陪妻子一晚。可是不行。今晚住在这里,明天一早还得车来接,花费太大,时间也来不及。
    也不知准备工作都落实到位了没有,得回去检查一下。杜枝儿毕竟年轻,万一哪件事落实不到,明天出点差错,就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
    要走时,王双龙安慰妻子说,你不要怕,没事不惹事,有事就不怕事,一切有我顶着,你什么都不用怕,我好歹也是个乡长,县长面前我也能说话,我就不信他能冤枉了你。
    坐到车上,王双龙。  通了武得孝的手机。王双龙说了妻子的事,问武局长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武得孝说,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我怎么能知道。
    王双龙说了教育局长去医院看瘦狗,也说了自己的担心。武得孝说,吴校长是多年的老校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谁能说得清,说不定人家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你不管这么多,不管怎么说,他也动手打了你老婆,这就是互相打架,决不会树成什么典型。
    确实也是这么回事。王双龙的心里一下轻松了一截。表示感谢后,王双龙关了手机,然后对司机说,你把车开稳当一点,我稍稍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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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布于:2004-07-02 09:26
太阳按时从东边升起,漫过东山头,红红地挂在东边。昨天晚上王双龙还担心天公不作美,天一亮就起来看了一回天,现在看来今天肯定是个好天气。
    一切都算顺利,县领导一行也准时来到。鼓乐声中将一行迎到二台地,刘老板问王双龙,怎么地里还有长着的玉米?
    王双龙说,还有个别几户没说通,典礼过后再慢慢说。
    刘老板立即说,不行!你不是说一切都办好了吗?你是想哄我。不行,言而无信以后怎么打交道,得现在就砍掉,不然就不举行这个仪式,不然我就到别处办这个厂。
    何县长转过头来问怎么回事。刘老板说,王乡长胆子也太大了,连你这个县长也敢耍,昨天就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买地的钱我也付了,现在又说还有几户不通,你看这田里的玉米。很明显,他是要把我套住再讨价还价。
    王双龙急忙上前向何县长解释说,农民的事确实难缠,说好了要铲掉,临时说变就变,他们又不懂法,有的还不讲理。他们几家也不影响典礼,过后我负责把地清干净。
     刘老板不答应,说王双龙在骗他,商场上不讲信誉的事他经多了,并且气呼呼地离开现场,然后坐车走了。
    何县长恼了脸对王双龙说,立即找人来把地清掉,我就坐在这里不走,什么时候清掉,什么时候举行典礼。
    村长和组长都不见影子。王双龙意识到事情不妙:村里的这些家伙也在联合起来耍他。来到村长马五立家,大门上锁了大锁。再来到组长胡大虎家,同样是铁锁把门。好像整个村里的人都突然消失了,只有几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在街上晒太阳。不用问,王双龙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愤怒,沮丧,懊悔,王双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在人家的地盘上,人家有意躲你,你到哪里找都是白费事。狗日的马五立,竟敢耍我,这样的村长怎么能用,过后一定得想法免掉。
    王双龙只好来到何县长面前,不得不将情况如实相告。
    何县长拍一把桌子,本要骂,又忍住,然后目光如剑一样盯了王双龙。王双龙浑身都有点抖,本能地低了头,并齐了双脚,如同胆小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何县长盯了王双龙半天,才威严地喊了说,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当乡长!吊而郎当,连一个村干部都掌握不住,还怎么去掌握全乡的工作。我把话给你撂下,如果明天你不能把地收拾干净,你就把辞职报告给我写好,我立马任命一个代乡长接替你的工作。
    说完,何县长起身离去。
    其他领导也都跟了何县长返回了县城,只有白子才留了下来。白子才来到呆若木鸡的王双龙面前,说,你赶快想办法把清地的事落实好,如果能落实好,明天能开工典礼,一切还可能挽回。如果错过明天,麻烦就大了,你这个位子就真的坐不住了。
    何县长一向以严厉闻名,并且一向说话算话,免一个乡长一句话就行。王双龙一把拉住白子才,像拉住了救命稻草,说,白局长,您是老领导,您说该怎么办。
    白子才说,怎么办,办法多的是。看一个领导有没有气魄,就看他在关键时刻有没有胆量。做基层工作,心慈手软根本不行,该用铁的手腕就得用铁的手腕。县长能免你,你也能免村长,实在不行,该用武力就得用武力,不然要乡派出所干什么。
    也是,现在也可以说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了,不想个非常的办法也确实不行。
    王双龙率乡干部们返回村里时,不知从哪里一下冒出了许多村民。村民们以为办厂的事黄了,他们围了王双龙纷纷发表意见。这时王双龙才明白这些村民是拥护征地的,他们是村民中的另一个派别。
    王双龙突然思路大开。被征地的只有十几户,在村里只占少数,没被征地的大多数村民当然希望征地办厂,办了厂,他们地里的产品就有了出路,还可以进厂打工,明摆着有发财挣钱的机会,他们当然要积极拥护。
    有群众支持就好,有了群众就有了根基,就有了力量。王双龙一下感到乡政府并不孤立,也感到目前的事并不难处理。只要把要求办厂的大多数群众组织一下,让他们去把地清干净,用不了几个小时,一切就都解决了。
    王双龙心里想发笑。虽然觉得这有点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味道,但还是感到群众路线确实是个法宝,牢牢掌握这个法宝,就真的会战无不胜。
    王双龙还是控制住了想立即组织群众的冲动。他觉得这不是小事,应该冷静多想想,最好做到最圆满,做到万无一失,不留后患。
    让群众去清地,如果群众和群众打起来怎么办,被清地的那些人没完没了地上访告状怎么办。看来还得好好想想。
    掏出手机给赵书记打电话,细说了这里的情况,问该怎么办。一早还打电话询问典礼情况的赵书记立即哑了声,然后推托说学习忙,情况不了解,要王双龙妥善处置。
    王双龙心里骂几声滑头,想,即使你躲在天边,你是一把手,出了问题照样得承担责任。
    天已快到中午。王双龙决定好好想一个中午,下午再做决定。
    和乡干部们一起回到乡政府,王双龙无心吃饭,他觉得没有一点胃口,心里莫名地感到孤单和恐慌。他想找人商量商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找杜枝儿说说最好,一来讨个主意,二来也想诉诉苦。
    杜枝儿也一个人在屋里发呆。王双龙说,今天的事你干的很好,出了事也没关系,我们有的是应对的办法,我想和你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出一个最好的办法。
    在回来的路上,杜枝儿也想了办法。杜枝儿说,我觉得问题一点都不难办,现在是经济社会,一切就应该用经济手段解决。村民不就是想多要几个钱吗,我觉得他们的要求是合理的,那就答应他们,没钱就给他们打点白条,皆大欢喜。至于将来怎么兑现,车到山前必有路。如果刘老板的厂子效益好,这钱就从他身上慢慢刮;如果效益不好,那就欠着,反正咱们是穷乡,那个穷乡不是一屁股债。再说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谁能保证你一辈子就在这个乡当乡长,你一走,这些事你想管都管不着了。
     真是个奇女子,这样的天才怎么早没发现!王双龙眼前豁然开朗。如果院子里没人,王双龙真想亲她一口。  自己也真是笨,钱,天生就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武器,用钱解决问题,既不流血,又双方情愿,兵不刃血,皆大欢喜。说句良心话,村民的要求也不高,一亩再增加个一千元,也算为民谋利。就这么办了。
    王双龙兴奋地在地上走一圈,然后来到杜枝儿面前,小声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像神仙,你不会是花妖狐狸精,专门来辅佐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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