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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6206米上我失去了你
站在6206米上我失去了你
“复旦登山队”队员归来以后 在那场人类死亡率最高的运动中,他从来没有感到过一丝的害怕,然而一旦踏上平坦的城市水泥路,万丈雄心突然如大浪下的沙堡,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了。 7月15日下午16点05分,从乌鲁木齐驶出的T54次列车,误点将近1个小时,缓缓驶入上海站。 勇登6206米启孜峰顶的“复旦登山队”终于凯旋而归。 看到站台的第一眼,队员们的眼眶就红了。一束鲜花,一个拥抱,大吼一声“我们回来啦!”登山队长林烨焓第一个走出车厢,因为太兴奋,一路背回来的葡萄也落在车厢里。 登山队后方队员来了,朋友们来了,媒体来了……林烨焓在人群里找了很久,她没有来。 家 “欢迎团”在站台上逗留了很久,有人试探性地问:“烨焓,现在回哪里?” 理所应当地蹦出“复旦”两字,刚出口,又收了回去。登山队出发前,作为非沪籍毕业生的林烨焓办理完所有离校手续,已经从宿舍撤走。他意识到,眼下,自己不再是复旦的居民。可是,房子还没来得及租。今晚,住在哪里? 回学校再说吧,睡觉的地方总还有的。朋友扛了他的背包拖他走。 林烨焓一路神思恍忽,两眼只是紧盯着不变的手机屏幕。 进复旦宿舍区之前,朋友玩笑道:“你现在可是非法移民,复旦已经没你的床了,查出来就遣返雪山。”林烨焓反驳:“谁说的!启孜峰顶,我还亲手插上了‘复旦登山队’队旗!” 暑假的校园,空空荡荡。辗转拨了七八通电话,林烨焓终于在一个研究生朋友的寝室找到一张空床。出发前分散在3处的行李已经拼不齐一个家。“我现在连一件干净的衣服都翻不出来。” 衣服登山装备摊了一地,没有力气去理;感冒,朋友寝室里的杯子不敢乱用;林烨焓赶忙登陆复旦BBS,顾不得回复塞满信箱的问候,第一件事便是去“房产信息”版发帖租房。朋友宿舍毕竟不是久留之地,想要留在上海,一定要先有一间房。 出发前,女朋友答应帮他找房子的,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结果。回到上海后,她连一条手机短消息也没发过来。 云上 登山队的T恤后面印了这样一句话:“2004,走过风雨的朋友。”登顶成功那晚,祝贺登山队的帖子顷刻跃上了复旦BBS每日十大之首。网友留言:“年轻,有什么不可以……” 年轻的“英雄”凯旋而归,“山友”们闻风而来。林烨焓兴致勃勃说起雪山上的风景,时不时望两眼电脑屏幕,看看有没有新的房源信息。 “到格尔木,开始有高原反应,后脑勺发胀。到了拉萨,每天醒来头就痛得不行。我就发明了一招对策。从睁开眼睛起唱歌,连唱10首,脑袋就会放松下来再也不痛了。第一天,和同屋唱到忘我,‘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隔壁传来两声敲墙壁的‘警告’。头痛啊我们哪管这么多,继续唱。结果没多久,一对美国情侣气势汹汹来拍我们的门,‘我们还要睡觉呢!’只好同他们解释。第二天,我们准备唱歌了,就探出门看看美国人的热水瓶有没有摆到房门口,如果摆出来换水了,说明他们已经出门,我们便可以安全地唱歌了。” “在海拔4700米的羊八井大本营,我们走一步喘三喘,当地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精瘦精瘦的个头,却跳着绳子从我们面前笑过去。看到我们手里举着相机,掏出她们‘私藏’的牛肉干、奶酪、酥油饼分给我们吃,然后跑回家,换上漂亮的衣裳,问邻居借支花,让我们给她们拍照片。” “专门的运输队负责运送食物,50斤肉,20斤蛋,1只大冬瓜又是20斤,还有105斤土豆,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土豆!我们登山队每人负重15斤,运输队员一人20公斤不在话下。从大本营进驻到5500米,我们像乌龟一样爬了6个小时,他们‘嗖嗖’一个来回才3小时,一路上和我们照面2次。一开始,我们担心食物不够,比原计划多带了1/3上山,连一片牛肉干,一包蛋黄派,一粒葡萄干都不舍得吃。下山后,才发现,食物只消耗了1/2,便开始‘腐败’,午餐肉干吃,炒了吃,煎着出,拌面吃;糖水罐头当果汁喝,只喝汁水不吃果肉;剩下的精制油啊,当然还有土豆,统统送给了运输队。” “我在5900米高峰留下过一笔‘宝藏’,呵呵……从帐篷里钻出来,内急得厉害,干脆掘冰三尺,造了个临时厕所。左边是小山头上的流雪(小雪崩),右边是帐篷,头顶上是凌晨4点的月光、星空和漫天飞雪,双脚拱成‘山洞’,穿过冷飕飕的风……” 林烨焓平淡的语气激动着每一个听众。激动的听众陷入讨论的时候,他却用另一种语气说着另一些话,很轻,几乎没什么人听见:“烦啊!女朋友工作太忙,下火车到现在还没见上面;下周一就要去报社报到,对工作一点概念也没有:还有房子、户口……烦啊真是麻烦!”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那是100米的上海地平线,这样的高度在许多时候比6206米的启孜峰还难以征服。 凡间 “登顶成功,媒体更加关注。看了报道以后,你们就以为登山大概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吧,你看,几个大学毕业生,轻轻松松不就上了6000米?麻烦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你们想象都想不到。” 焦头烂额! 回想出发前的日子,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不为过。 媒体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出发前几天最高峰,一天能插进5档采访。当然,一些报道,给他们惹来不小的麻烦,惊动了学校。使得登山队每个人都带着重重的心事上了路。 好在他们的行为最终取得了学校的理解与支持,并派专员随行到拉萨,保证后勤,连每天租用海事卫星的300元租金,以及每天15分钟通话额度,每分钟3美金的通话费,校方也揽了下来。但是,“复旦登山队”的未来,登山运动的规范发展,始终萦绕着。 因为割舍不下登山,割舍不下女朋友,林烨焓犹豫再三,在临行前3天,草草和上海的一家报纸签约。并和领导商定,延期报到,登山回来后立即上岗。 落户蓝表没时间送到上海市就业指导中心,班主任整天在他耳边吹风:“出发前抽个空去办掉吧,今年有限额的,总共20000个留沪指标,现在已经排到19000多……”即使跑一趟的功夫,林烨焓也挤不出来。“不管了,回来再说吧!” 他和女朋友结缘于一次野外登山活动,多年的默契,女朋友对他唯一的爱好毫无怨言。这一次林烨焓执意要远行,她也没多说什么。走得太匆忙,宿舍来不及清空,还是女朋友帮着打理干净的。到了拉萨,收到女朋友的短消息,说搬家的那天,倾盆大雨好像倒塌在她身上,她差点哭了。远在千里外的林烨焓,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她答应下班以后去看房子,或许,这将是他们未来的家;她帮他垫付了部分登山服的钱,他的快乐便是她的快乐;他走得很潇洒,她却每天闷在办公室拼命加班,不愿意输给任何人,包括他,据说,下个月,她就会升职当主管。日子应该是朝着好的方向奔去了。 登一次启孜峰,林烨焓花掉了5000多元,存折上剩下最后一笔租房子的钱,是万万不能动的。否则,他早就坐飞机回来了。 一副烂摊子,需要一个了结。千头万绪,林烨焓却不知道应该由何入手。 “嘀嘀嘀……”手机短消息铃突然响起。 回来那天我们失恋 “房子没有找到,我想,也不需要找了。你安全回来就好。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什么意思?” “你的眼中只有登山,再没有其他的,再没有我。” “为什么你从来也没有对我说过这些?为什么这么突然?” “因为我累了。一个人走也挺好。” “如果可以重来,不要去登山,我一定会留在你身边。可以么?我给你带回来的,你最喜欢吃的葡萄还没给你呢。” “如果可以如果么?……” 电话挂断的声音很轻,如同高山雪崩发生的刹那,那种清脆的回声似乎在宣告生离死别。这一刻很短,林烨焓却相信那将是一辈子的永恒;这一刻,他又回到了雪山,暴风雨将登顶的路封死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都能够战胜的―――即便自己以为已经战胜了自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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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布于:2004-07-20 10:33
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都能够战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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