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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温柔
燕久远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雨。
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南方茶馆,但现在却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豪杰。他们都在等着雨停,因为雨停之后他们就可以去见一个人了――一个刚刚杀光了流金楼十五兄弟的英雄,苏凉苏小侯爷。 苏凉,世袭一等候,师承不详。十五岁出道,凭着手中两把短刀――“如水”和“温柔”打败当时名镇江南武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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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布于:2004-08-11 11:51
铸剑女
雪儿出生在一个叫作铸剑的村子。这村子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靠铸剑出名的。在这里的男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铸剑。所以在这里,每天最常听到的就是风箱的声音、打铁的声音…… 雪儿的父亲,也曾经是个一流的铸剑师。说“曾经”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死了。 被他自己铸成的剑杀死了。 于是雪儿才和她的母亲一起从京城回到了这个村庄――父亲的故乡。 铸剑村还有一绝,就是这里唯一的一间客栈。一年四季,这客栈都能作出相应的野味,再配上山上清泉水酿出的烈酒,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专程到这里来饱一次口福。 所以,客栈的小二们总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在生意最好的时候,雪儿总是要到客栈来帮忙。客栈的老板也总是会根据帮忙的天数,给雪儿一定数量的银子做为酬劳。 春天又到了。在铸剑村,这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季节总是特别短的。 因为很珍贵,所以,雪儿才更喜欢春天。 雪儿和他的相遇也是在春天。 那天,他坐在客栈二楼的一角,静静的看着远方。 他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吧,不是很高,更谈不上强壮。他的眉心是微微蹙着的,脸色很苍白,有一种少年时期特有的,男女莫辨的纤弱俊美。 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剑,和一壶酒。 酒已经喝干,他没有再叫。 剑是好剑,虽未出鞘,却也能隐隐感觉到那剑峰的寒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传了父亲血液的关系,雪儿对剑的好坏分外敏感。 正因为如此,她更想仔细看看这柄剑。 于是,雪儿走了过去,清了清喉咙,略有突兀地开口:“客官,能否借剑一观?” 他微微吃惊的样子,看了雪儿一眼,道:“这柄剑不是我的。”说着,他抓起了剑,倒转剑身,将剑柄递给了雪儿。补充道:“不过你要拿去看也无妨。” 雪儿感谢地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剑柄,抽出了剑。 剑身薄如纸,清如水,寒气逼人。 “真是好剑。”雪儿轻轻赞道,因为激动而略略地脸红了。“龙泉庄铸成的,果然皆非凡品。” 他又露出诧异的表情。“姑娘,你懂得剑?” 雪儿微笑,将剑插了回去。“先父乃是铸剑师。”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也在铸剑。” 他笑着点了点头,再没有说什么。 第二日……第三日…… 这个不知名的少年在这里盘桓了四天。每天破晓之前,他便已经坐在二楼角落的座位上,然后就再也不会移动,和那把剑一起,一直坐到日落西山。 日子每过一天,他的眉头就蹙得更加紧一分。 雪儿看得出来,他一定是在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而那个人拖一天没有赴约,已经不在人世的可能性也就大一分。 这几日里,只有雪儿给他送酒或送茶的时候,他才会松开眉头笑一笑。 很快地,第五日也过去了。 第五日的黄昏,他出现在雪儿家门口。 “我要走了。”他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在临走之前,我想看一看你铸的剑。可以么?” 雪儿看了看他,一语不发地返回屋里,拿出了一把黑鞘的短剑。 一把不论从外观和剑刃上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剑。 他接了过去,凝视着剑锋。 雪儿道:“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让你见笑了。”停了片刻,她垂下头,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道:“我对铸剑已完全失去信心了。” 他似乎根本没听到雪儿说什么,自顾自地道:“这把剑虽然不甚锋锐,但却有一种说不清的灵动之感。就像一条溪水一般,流淌不休,难以捉摸。”他将短剑还给雪儿,道:“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呢。千万莫要放弃了,数年之后,你定将是中原的铸剑名师。” 说完,他笑了。但眉心中却有淡淡的忧郁。 “再见了。”他说道,转身,走向落日的方向。 “请,请留步!”雪儿追上去叫住了他,“我叫夏雪儿。请问……” “我叫燕久远。”他道,从雪儿身边擦过,继续走向他的方向。淡淡的,不经意地,他的手与雪儿的手摩擦了一下。“如果数年之后我还活着,希望我能有幸使用你的剑。” 燕久远! 他就是燕久远!名满天下的少侠! 雪儿站在那里,望向他离去的方向。手中握着的短剑还留有他的手温,可他的人却早已不见了。 可雪儿却仍然没有动,仍然楞楞的,痴痴的看着那条通向天边的路。 “雪儿!娘不是早已告诫过你,不要再铸剑了的吗?” 雪儿放下了那把刚刚做好剑鞘的新剑,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妇人。“娘,您莫要再说了。我打定主意,无论怎样亦不会放弃铸剑。” “雪儿!”妇人在雪儿身旁坐了下来,柔声劝道:“娘不是不知道你有心继承父亲遗志,但你可知道,铸剑便如同入了江湖一般,你为一人铸出一把绝世名剑,让他去杀了他的仇家。他却可能因为害怕你再铸出一把同样的剑给他的仇人,而杀了你!这道理你可懂得?” “我自然懂的。”雪儿笑了笑,“可是我不怕。娘,您别劝我了。” 妇人看着雪儿,半晌,幽幽叹道:“看来这次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雪儿看着手中的剑,微笑不语。 妇人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用一种母亲特有的痛心表情看着雪儿,一字一字道:“雪儿,有件事情娘怕你伤心,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你在铸剑方面是很没有天赋的。” 雪儿无声地笑了。 “娘,您没有铸过剑,甚至都不爱剑,所以关于剑的事情,你是不会懂的。”雪儿拿出了那把黑鞘短剑,“你知道吗?几日之前,有一个少侠说我很有才华。” 妇人微微蹙眉,道:“于是,你便相信了?你宁愿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也不愿相信为娘的劝告?” “不是的。”雪儿的语气仍然是淡淡的,没有丝毫火气的。“我本就打算修习铸剑,他的话只是给了我一个动力和一个信心而已。” 对,信心。 燕久远是江湖上有名的少年侠客,见过的宝剑定然不少。这样一个人,居然称赞我有铸剑的才华! 所以,我不应该放弃。 我应该继续努力下去,直到有一天,铸出一把足以傲视天下同类的剑来为止。 那一定会是一把很适合他的剑。 三个月之后,听到传闻,燕久远三次挑战之后击败了名震天下的玉鬼手,为死去的朋友复了仇。 第四个月,收到燕久远托人送来的一块上好铁胎,以及一封短笺。上书:夏姑娘:不知近来可好?因受伤而未能前去造访,深感歉意。铁胎一块,略表情谊。 翌年,同月,收到第二块铁胎。短信一封。 这两块铁胎雪儿一直都没有动用,因为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三年,娘亲过世。 同年,雪儿艺满师承。 雪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虽然已休息了一晚,但身体却仍然疲倦的好象被抽空了,只不过精神却分外的愉快。 她终于使用了那两块铁胎。 历时两个月,终于在前天晚上铸成了一把绝顶锋锐的宝剑。 一想到那把剑,雪儿就觉得很满意。而一想到他见到这把剑将会出现的表情,雪儿便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燕久远来了。像在信里约定的那样,他准时的来了。 雪儿看着他,微笑。 他也看着雪儿,道:“近来可好?” 三年后的重逢,开头却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问候。 雪儿点点头。 “仍然在铸剑么?” 雪儿又点点头。 “可曾用到那两块铁胎?” 雪儿仍然点头。转身返回屋里,拿出了那用布绦包着的无柄剑。 “这是三年来我最为满意的一把剑。”雪儿笑道,“托你的福。如果没有那么好的铁胎,便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剑。” 燕久远愉快的笑起来,把剑接了过去。 雪儿闭上了眼睛,在心中猜想着他看过剑之后将出现的表情。是愉快?是狂喜?还是不敢相信?…… 可是,当雪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漠然、遗憾、忧愁、不满,揉在一起的表情。 “……你……不满意么?”雪儿的声音怯怯的,小小的。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不。这是一把很锋锐的剑。” 雪儿如释重负。 “不过,它却是一把很普通的剑。” 燕久远看着雪儿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一把比较锋锐的凡剑而已。三年的磨练,却只炼出了这样一把剑……”他几乎是残酷的摇了摇头,“你不应该修习铸剑的。” 寂静。 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楚。 “可是……你说过我是有才华的,不是吗?” 他又摇了摇头。毫不留情的砸碎了雪儿最后一点希望。 “试想,假如一把剑真的能让人感到灵光四溢,它又怎会是‘凡剑’?”他说道,“所以,我当时只是作为朋友,随便劝说你一下而已。就像你劝说遇到不顺事的友人一样。” 燕久远将剑重新裹好,向雪儿递去。“你是一个不错的铸剑师,可能有朝一日会铸出吹毛立断的锋锐兵器。但,你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铸剑大师。你的剑没有‘生命’。”他看着她,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雪儿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了。 默默地接过了那柄剑,她转过了身。 “你走吧。”她说,声音还是小小的,轻柔的。但却已变得冰冷。“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燕久远叹息,转身离开了那个小屋。 马车上。 楚兰婷沉默已久,此时突然开口:“小久,你说得太过分了。” 燕久远看着马车外的风景,道:“我只是说真话而已。” 楚兰婷道:“那不是真话。你明明是真心称赞她的才华的,此时却又为何不承认?你难道不懂,你这样说对夏姑娘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吗?” “我当然懂。”燕久远笑了。“所以我才那样说的。” “为什么?你明明喜欢她的,为何要故意伤害她。” “对,我想她也是喜欢我的。” 燕久远的笑容变得有几分忧郁。“我承认,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她给我看的第一把剑,有一种活生生的灵气。所以,我才称赞她。可是……可能是由于师傅的指导无方,这一次她给我看的剑,那种灵气却只剩下一点点了。可她自己却仍未察觉。这样下去,她会真的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铸剑师,永难出头。她会在哀叹自己怀才不遇中度过一生。与其让她那样痛苦,还不如让她恨我算了。” 燕久远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续道:“这样,也许她能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的女人,找到一个普通女人的幸福。” 楚兰婷皱了皱眉,道:“如果你告诉她,你喜欢她,便不需要说那番伤人的话了。” “不行的。”燕久远仍然看着远方渐渐落下的斜阳,道:“她喜欢的是真正的英雄,不是我。” “可你并没有问过她。也许她喜欢的是你。” “假如她如此说,那也只是把心中的英雄形象硬套到我身上来了而已。”他摇了摇头,“我不要。所以,我才说了那番话。我想,她现在一定恨极了我。仇恨跟爱意不一样,仇恨更难忘记。或许她将来会成亲生子,但却永远不会忘记我--毁掉她理想的人。” 楚兰婷无言。 “这样,我在她心中的位置便是无可取代的。”燕久远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字一字道:“其实那把剑是绝品,只是她此生此世再也造不出第二把那样的剑了。” 后来,铸剑女就嫁人了。听说对方是江南的书香门第,一点也不会武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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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布于:2004-08-11 11:54
圆月妖娆
中秋,月色如水。凉风习习,从开着的窗子里吹入了房间。 李静宁左手持鞘,右手将“星辰”剑缓缓拔出,高举过顶。 月光照耀在剑刃上,又反射到墙上。剑身上布满了无数闪烁不休的光点,每一个光点皆散发着熠熠蓝光。 从其他人的角度看去,这柄剑仿佛切碎了天上的满月。而月光下的李静宁,苍白的脸颊已经被剑的光芒映照成蓝色,他脸上那若有所思的笑容在此时也显得诡异可怖起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燕久远终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笑道:“真是好剑!只是我真没料到,一向厌恶奔波的静宁公子竟然也会像古沧澜一样不惜长途跋涉数千里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一柄剑么?” “只因为这把剑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要靠它自救。”李静宁道。 燕若水大笑起来。“靠它自救?你莫非也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这天下除了我们七大公子和那几个武林泰斗,还有谁是你杀不了的?竟然还要依仗武器锋锐?难道你还当真去招惹了他们当中的某个不成?” 李静宁微微一笑,低声说了些什么,但剑身与剑鞘相撞的声音掩盖住了他的语声。他放下了星辰剑,又打开了一坛酒。“你们说,”他笑问道,“你们说我是谁?” 燕若水立刻道:“问着什么废话!你除了是李静宁你还能是谁?” 这天夜里,他们喝得烂醉如泥。燕久远越喝脾气越大,燕若水越喝话说得越多,古沧澜并没有喝多少,但每喝一杯表情便愈加悲伤。只有李静宁,千杯下肚仍然面不改色。 月至中天时,燕久远和燕若水都醉倒了。恍恍惚惚中,依稀听到古沧澜道:“定要去么?不去不成么?” “我定会回来的。”李静宁的声音道,“我是李静宁。‘静宁公子’李静宁。” 月光下。 李静宁伫立湖畔,握紧了手中那柄星辰剑,凝视着对面站着的白衣少年。 “你又来了。”少年笑道。“家父家母都好吗?” “还好。不过我今日并非来看你的。”李静宁缓缓拔出星辰,道,“拔剑吧。我要杀了你。” “李静宁呢?”方才睡醒的燕若水喝了一杯浓茶,却仍然无法冲淡身体里的酒气。“他一个‘体弱多病足不出户’的人竟比我和燕久远喝得还多,当真令人惊讶。” 古沧澜也喝了一口茶,叹息道:“他哪里有体弱多病?他的身体一向好得很,酒量也一向好得很,只是他的双亲不许他喝酒罢了。” 燕若水拿着杯子的手在空中凝住了。 李静宁的星辰剑光如匹练,剑剑不离白衣少年的要害,但每次都被对方躲了开去,或是拆解开来。而少年的剑也同样被李静宁一次又一次地挡开。 月光下来看,少年的脸与李静宁同样苍白,眼睛同样深邃不可测。身材与李静宁一般消瘦,一般高矮,虽然面目并不相同,但遥遥望去,给人的感觉竟像是同一个人。 “你为何一定要杀了我?”少年问道。“我素来与你无怨无仇,还一直把你当兄弟看待!” “天下只能有一个静宁公子,要么是你,要么是我。”李静宁说着,快速攻出了三招。 少年连躲三剑,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自小修习同样的武功,你会什么我便会什么,你是杀不了我的。” 燕久远望着茶杯出神,燕若水在房中来回踱步,古沧澜却站在窗前仰望明月。 “静宁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仍不回来?”燕久远望着古沧澜的背影,问道。“沧澜,回答我。莫要说你不知道。” 古沧澜沉默片刻,缓缓转身,注视着燕久远与燕若水,一字一字道:“他去杀他自己了。” 裂帛声响起,两柄剑交错而过。一柄刺中了白衣少年的肩头,一柄刺中了李静宁的右腰。 少年后退一步,按住肩头的伤口怒骂道:“你当真是禽兽不如!当初若不是我父母救了你,你又怎能活到今天?!” 李静宁并不生气,仍然微笑,道:“若是没有我,你亦活不到今日的,李静宁。这是你的名字,也是我的名字。我是你,你是我,我们两个也许本就是同一个人。” “李静宁,江南大侠李奎梦夫妇之子,十六岁尽得其父真传,十八岁跻身七大公子之列。”燕若水叹了一口气,道,“这有错么?” 古沧澜道:“自然有错。第一,若不是李大侠夫妇刻意压制静宁的习武进度,按他的天分,大约十三岁便足以尽得真传了。其二,若非李大侠夫妇刻意安排,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这么快便跻身江湖的。其三,亦是最重要的一点……静宁并非李大侠夫妇的亲生儿子。” 燕若水与燕久远皆大吃一惊。 古沧澜继续道:“他本是北方一个不知名小镇穷人家的孩子,被李大侠夫妇重金买下当作养子的。他一生很少生病,当然更不可能日日足不出户了。但李大侠夫妇却硬是将他禁锢家中,不许他外出交友。让他变得性格孤僻,皮肤苍白,身材瘦弱。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让他像真正的李静宁。” “我行走江湖,经历无数生死恶斗,才换来静宁公子这个称号。而你什么都未曾做过,却可以坐享其成,这未免太不公平了。”李静宁每说一个字,便刺出一剑,说话的速度固然是稍稍放慢了些,但他得剑也委实快得惊人。 一串钢铁相交声,白衣少年将他的剑全部挡了回去。“我从未想过要什么‘静宁公子’的称号!你怎会如此爱慕虚名,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是一具像你的傀儡。你不喜欢饮酒因此我便不能饮,你性格温顺因此我便不能随意发脾气,你喜欢花草我便要日日料理花坛,你五音不全荒腔走板便不许我唱歌……我习武是为了你,我吟诗作画是为了你,我成了静宁公子也是为了你。”李静宁一字一字道,“可是我并不想当你!” “真正的李静宁一直被寄养在南方一位富商豪贾家中,有着另外的名字,暗中却与静宁一样,一直在修习李大侠夫妇的武功。”古沧澜喝了一口茶,“这位富商与李大侠似乎有过某种协定,待静宁满了二十岁,便将他与真正的李静宁交换。为了不引起其他麻烦,可能还要废去静宁的武功。”古沧澜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晓得你们是否发现,被静宁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月夜,而每个目击者都未曾在一丈之内见到李静宁。这些,自然都是李大侠夫妇刻意安排的。” “的确。这样江湖人士对于静宁公子的印象便无非是‘飘逸潇洒的少年’,以及一手来自李大侠夫妇的惊人武功。待将两人交换之后,真正的李静宁只要展露几手武功,便没有人会不相信了。”燕久远叹息道,“静宁现下去杀真正的李静宁……他们的武功不相上下,这真是……” “这些事情是李静宁告诉你的吗?”燕若水问道,“他是听别人说的,还是自己推测的?” “自然是静宁告诉我的,不然你认为我凭什么会知道这些?他无意中见过真正的李静宁,再加上自己的推测,便得出了如此结论。”古沧澜指了指自己,指了指燕若水,又指了指燕久远,“说实话,李大侠夫妇恐怕没想到,静宁居然会偷偷溜出来,偏偏机缘巧合地结识了我们。我想假如两位静宁公子交换,恐怕那个真的李静宁永远不会见我们。” 燕若水认同道:“那时候若我们强行要见李静宁,他们恐怕只有痛下杀手吧?” 燕久远思考片刻,道:“我觉得很奇怪,李大侠夫妇一生坦荡,战无不胜,除掉江湖恶贼无数,究竟为何要如此躲躲藏藏,煞费周折地找另外一个人来代替他们的儿子呢?” 古沧澜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静宁不肯告诉我这个。” 两把剑,两个人。 李静宁的黑袍与少年的白衣都被划出了数道口子,鲜血沿着他们的身体不住滴落。 两人互相凝视着,终于少年别开了目光。“罢了。”他道,“明日我们一起去见父母吧,你既然如此喜爱李静宁这个名字,静宁公子便由你来做好了。我只是很遗憾,我一直把你当作世上最清高,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人,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势利。” 李静宁大笑起来,道,“去见父母?你要怎么去见他们?他们都已死了!十数年的躲避并没能救得了他们的性命。” 少年如遭雷击,双目圆睁,盯着李静宁。“说谎!”他大声道,“我父母乃江南首屈一指的侠侣,一生行侠仗义从未有过仇人,又怎会在朝夕之间毙命?再说如果当真有人要追杀我父母,那为什么独独放过你?莫非你当时不在场么?” “不,我在。”李静宁悠悠道,“我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当他杀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便告诉他们,我并不是真正的李静宁,只不过是他的替死鬼而已。我说的本就是真话,不是么?”他挥了挥手中的星辰,“然后……他给了我这柄剑,让我把真正的李静宁的头颅带回去给他。” 少年盯着李静宁,眼中满是惊异。片刻呆立之后,他突然仰天长啸。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缓缓落下。 李静宁双手抱肘,听着少年龙吟般的啸声,喃喃道:“你终于信了。” 良久之后,少年蓦然振起了手中长剑,怒斥道:“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李静宁同样振起长剑,迎了上去。“哼!你以为你父母是什么战无不胜的大侠么?十八年前他们曾经扬言要取下江湖第一恶人幽兰骷髅的人头,结果三战三败,最后靠着计谋才将幽兰骷髅封在一个山谷中,而他们自己也身受重伤。幽兰骷髅发誓十八年后定要出去砍下他们全家的人头,结果呢?名震天下的大侠顿时吓得逃往北方……”话未说完,颈中已中了一剑,险些伤到咽喉。 李静宁后退一步,依旧微笑着,一字一字道:“我是一具像你的傀儡。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你,若有朝一日我死于幽兰骷髅剑下,你便安然无恙,继续做你的富商少爷。若你父母胜了,那么倒霉的便是我了。我当真不敢想象,到时候你们会怎么对付我。” 少年的目光改变了。 古沧澜喝光了最后一口茶,放下了茶杯。 燕若水走到窗前,推开了所有的窗子。 “天已快破晓了。”燕久远低声道。 天边,一轮淡青色的月亮妖娆如鬼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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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布于:2004-08-11 12:03
如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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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布于:2004-08-11 13:05
一枝红杏
古沧澜睁开眼时,天已破晓。虽然才睡了两个时辰,但他已毫无困意。 他摸了摸怀里,那两样东西仍在。等眼下的事完了,一定要去找凌波仙子鉴定一下,解开心中的疑团。抖抖身上的白袍,他推开有点沉的雕花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紫沙山庄是那样安静,木鱼声和着没有感情的念经声,一下一下都好像敲在心里。空气里有一线香味,用力吸一口,涌进肺里,整个人似乎都变得干净透明了。 李静宁燕若水燕久远都在院子里。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这个时候看上去似乎是浅蓝色的。“你醒了。”李静宁向他淡淡的一笑,“你方才在灵堂上睡着了,我们怕你着凉便把你送回来了。” “这几天你太操劳了,沧澜。”燕若水道,“悲伤归悲伤,自己的身体总该保重才是。你这几日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了。” 燕久远从树上跳了下来,弄得树枝在他头顶不住乱颤。“沧澜,恕我无礼,令尊令堂究竟是因为什么过世的?” 古沧澜沉默半晌,悠悠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啊。” 所有人心头一颤。 “那……你叔父是如何说的?”燕久远继续追问道。 “急病。”古沧澜摇摇头,向远处灵堂的方向走去。 数天之前,紫沙山庄。 古沧澜之父古灵沙和他的妻子苏晴紫一同坐在庭院中赏月。 桌上的茶早已凉透了,两个人却没有喝上一口。他们都在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终于,苏晴紫开口打破了寂静。“沧澜好久未曾回来了,不知道现在他人在何处?” 古灵沙长叹一声,道:“如果你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么就莫要说。” 苏晴紫点头。“的确,我们之间早已没什么可说的了。这种名存实亡的‘侠侣’之名……” 古灵沙截口道:“你也不需感慨太多。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相信你是宁死也不愿意背负‘红杏出墙’这种骂名的。” 苏晴紫全身一震,迅速低下了头。“非得说得这么难听么?”她轻声道。 古灵沙却站起来,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回房去了。 清风剑客古灵沙古大侠会死于急病,原因很简单,上一次浅柳林的恶战委实太过凶险,以至于引发了他的宿疾,几个月的修养毫无效果,终于暴毙。 当时,夫妻俩人鸾凤和鸣,一套剑法使得阴阳相辅,一招一式无不妙到毫巅。这一幕必将成为江湖上的绝唱,为万人颂扬。 苏晴紫手中捏着一个小小的纸包,缓缓地将它打开。 鬼神匠的毒药,从来无色无味。中毒之后的症状与病死无异,而且鬼神匠生性孤僻,他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苏晴紫把那些淡红色的粉末倒入了酒杯中,然后将纸包用烛火烧掉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苏晴紫仰面看着房梁。我只能这样做。不要怪我,因为我已别无选择。 长叹之后,苏晴紫将那两杯酒放到了托盘上,向花厅走去。 古灵沙在那里等着她。 见到托盘上的两杯酒,他淡淡一笑。 “为何突然想到要饮酒?”古灵沙问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苏晴紫摇摇头。“不是好日子,便不可以饮酒?”苏晴紫强笑道,“我只是想通了而已。既然无法脱去束缚,便不如好好的活着,你说呢?” 古灵沙道:“你是来跟我讲和的?” 苏晴紫缓缓坐了下来,将两杯酒在两个人面前分别放好。“喝了这杯酒,我们就不要再互相难为了,可好?” 古灵沙仍然是那副淡淡的笑脸,举起酒杯,缓缓放到唇边。 苏晴紫虽然垂着头并未去看他,但她的瞳孔却在无意中放大了。 眼看酒就要流入古灵沙口中,苏晴紫也紧张到极点。 就在这个时候,古灵沙却又把杯子放下。 “我想到一件事情。”古灵沙道。 苏晴紫全身血液在一瞬间被抽干,好不容易才控制自己不发抖,但脑海中却已乱成一片。“什……么事情?” “空腹饮酒有伤身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小菜?” 苏晴紫的神经乍紧乍松,全身都被吓出了一阵冷汗。“你若不说,我都忘记了。已经做好了,我这就去拿。”说着站起来快步向厨房走去。 古灵沙望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 女人啊女人!他心中笑叹道,你去拜访鬼神匠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还能不晓得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一旦这杯酒下肚,我便再也活不到明日了。 既然你对我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 他站起来,将两杯酒换了一下位置。 苏晴紫终于回来了。手中的托盘中放着五六碟各色小菜。 “都是你亲手做的吗?”古灵沙看都没看那些碟子一眼,只是一直盯着苏晴紫的眼睛。 苏晴紫迎上了他的目光,点点头。 这个女人到此刻仍然目光冰冷,竟然连一点情谊都没有了。古灵沙心中叹息着,终于转开了视线。 本来我还曾想把酒碰翻,救你一命,但现在……这可是你咎由自取,需怨不得我。 两人吃了几口菜肴,终于又一同举起了杯子。 就这样子……永别了。苏晴紫从杯子上方看着古灵沙的眼睛。我们曾经真的相爱过,现在却互相仇恨。为什么必须有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才能获得幸福?为什么我要亲手杀死这个我曾经爱过的人?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古灵沙所有的好都在苏晴紫的脑海里浮了出来,两个人的相遇,相知,相爱,最终论及婚嫁,还有那一段愉快的时光。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了。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死去!起码我不能亲手杀死他! 这个念头刚刚在苏晴紫脑中滑过,花厅里屋突然传出一阵清脆的破碎声。 古灵沙微微一愣,立刻跳起来冲进了里屋。接着里面就传来一阵斥骂声。 就是现在了!苏晴紫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纸包,把里面的粉末迅速倒进了古灵沙的杯中,然后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心里一片通透,似乎一直压在胸口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鬼神匠曾经说过,这种毒药是以毒攻毒的。只要放上两份的剂量,就可以互相化解。他是否早料到我会后悔?所以才给了我两份药剂? 不论如何,我感谢他。 古灵沙回来了。 “咱们的猫把里屋的琉璃盏打碎了。”古灵沙笑道,“我方才狠狠把它骂了一顿。” 苏晴紫也笑了。“对不起。” 古灵沙以为她是在为下毒的事情道歉,于是追问道:“对不起什么?” 苏晴紫摇摇头。“没什么。来,我们喝酒吧。” 两个人终于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客栈中,李静宁燕若水燕久远都在闷不做声地等待着。 终于,燕若水最先耐不住,开口发问:“古沧澜这小子怎么半天也不回来?凌波仙子把他吃了还是怎么着?” “少安勿躁。”李静宁道,“沧澜他去找凌波仙子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既然是重要的事情,时间必定是比较长的。” “他去找那个毒药丫头做什么?”燕久远问道,“静宁,你跟古沧澜关系最好,你应当知道吧?” 李静宁缓缓摇头。道:“这个问题最好去问他本人吧。因为他已经回来了。” 话音方落,古沧澜便推门进来了。 燕若水立刻站起来,问道:“你可算回来了,老兄!你到底找凌波丫头干什么去了?” 古沧澜不答,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两个杯子。 燕久远看看古沧澜,又看看那两个杯子。“这有什么意思?” “什么都没有。”古沧澜说着,突然催动真力,把两个杯子都震成了粉末,飘然散开。 “什么都没有了。”他重复道。 李静宁燕若水和燕久远三个人一直都未曾弄明白古沧澜那天究竟是怎么了。他们只知道,从那天之后,古沧澜再也未曾谈论他的父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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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布于:2004-08-11 13:06
翠冰柳眉
翠冰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这也许并不是真名,但却是她唯一的名字。翠冰从小没有父母,是她的师父在路上拾到她的,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她的师父是个冷漠的女子,有一大堆容貌姣好,性格可人的女徒弟,她对她们的要求很严格,但有的时候又很和蔼。翠冰童年的记忆几乎就是那没完没了的修行,有的时候是她自己修炼,有的时候是看师姐们修炼。由于天天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自然而然的也就习惯了,一点也不觉地师姐们的武功有多么了不起,一点儿也不觉地自己的生活与众不同。甚至觉得恐怕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都向她们一样的厉害,过着跟他们一样的生活。 翠冰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六岁的时候。那一天,修炼到黄昏的时候方才结束,已经累的动不了的翠冰躺在空无一人的练功场里,独自喘着粗气。一想到明日仍要如此,忍不住眼泪也跟着一起涌了出来。这个时候,翠冰看到了那个男孩。他跟翠冰也许差不多大,一袭微兰色练功袍跟他的脸一样脏兮兮的,看上去好像在泥潭里滚过一样。翠冰不知道这个男孩从哪里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边,要干什么。她甚至从来没见过跟自己一样大的男孩,所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那个男孩子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冲着她笑。笑了一会儿之后,他伸出手,想替她抹抹眼泪,但伸到半截就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泥巴。于是只好把手收回来,改伸向口袋,从那里掏出了一条雪白的手帕,放在翠冰的手里。翠冰仍然愣愣的看着,她很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男孩子又看了她片刻,终于站起来,冲她挤挤眼睛,以相当灵巧的身法跳上那棵大树,消失不见了。过了许久,天色开始暗了,翠冰才爬起来,展开那条手绢擦了擦脸。在手绢的一角,用紫色丝线绣着三个字:燕若水。那天之后,翠冰一直在等着这个男孩子再次出现。她想把那条洗过的手绢还给他,但他却再没来了。 翠冰第二次见到燕若水,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那天天气极好,翠冰奉师父之命独自到后山采晚饭用的蘑菇,要在太阳落山之前采三倍的量回来,而且都要是无毒的蘑菇。师父说这也是修炼的一种,可以借助在山上,林间跳跃锻炼腰腿功力。翠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看到他了。他怀里捧着一大堆药草,松果之类的东西,在树上跳来跳去的追松鼠。虽然身材比以前高了些,面孔也略微变了,但翠冰仍然能肯定,那就是手绢的主人。因此,她开口叫了他的名字。“燕若水!你是燕若水吗?”翠冰喊道。男孩立刻停下了动作,从树上跳下来,落在翠冰面前。看到翠冰脸孔的一瞬间,他也笑了。“是你哦。”他挠挠后脑勺。“你仍记得我啊?” “自然了。”翠冰也笑了,学着他的口气说道,“你也还记得我啊?” 燕若水点点头。“嗯。不过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翠冰失笑。“你手绢上绣着呢!” 听到这句话,燕若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笑了一声。看到他的表情,翠冰笑得更厉害了。之后,燕若水跟翠冰说了很多话。说些什么蛐蛐啊,如何抓麻雀啊,下棋啦,还有许多小孩子一起玩的游戏。这对于一直生活在“禁宫”中的翠冰来说,简直新鲜透了,比什么“气运丹田”“大小周天”之类的东西可有趣多了。 当天晚上翠冰回去的时候,正好是日落的时候。她的篓子里装着那么多的蘑菇,多得师父都不敢相信。师父当然不知道,是一个叫做燕若水的少年带着翠冰到了树林深处一块长满蘑菇的背阴处,然后跟她一起采了如此多的蘑菇。在那块蘑菇地里,翠冰跟燕若水做了一个约定,就是每个月的最后一天,燕若水一定要到这里来,跟翠冰说说外面世界的故事。这本来只是个小孩子的戏言,但翠冰和燕若水却相当认真地在实践着它。当时的翠冰认为,这就是所谓的“侠义”。 他们每次相聚的时候都是夜晚,在月亮底下听燕若水说故事,是翠冰感觉最幸福的时候。虽然燕若水的口才其实很差劲,一个很好很动听的故事叫他一讲就变得似乎除了打杀便没有别的,但翠冰却从来不觉得无聊。有的时候,角色也会倒换一下,由翠冰来讲故事。她讲的故事往往比燕若水的更加乏味,但燕若水总来不打断她,也从来不说不好听。十岁的时候,夏季的一个晚上,轮到燕若水讲故事的时候,他突然说:“我听我娘说,女孩子不喜欢侠客的故事。我就叫娘教了我一个女孩子喜欢听的故事,专门来说给你听。娘说的可好听了,不过不知道我说的好不好。” 当时不知道怎么着,翠冰突然觉得很感动。于是赶忙道:“没关系,你说的不好我也不生气。” 于是燕若水就开始说了。他的故事很简单,就是说一个女子和一个书生从小就很要好,后来两个人都长大了,书生就决定要娶那个女子。但女子的父亲不同意,说,除非书生考取了功名,否则不能把女儿嫁给他,跟他一起挨饿。于是书生就上路了。临走的时候女子来送他,书生对女子发誓说,如果考不上功名就不回来。然后女子就开始等待,一直等了好几年,书生也没回来。但她仍然固执地等下去,她相信一定有那么一天,书生会回来娶她的。书生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并不是变心了。那年他去赶考之后落了榜,因此就在京城住了下来,打算第二年再考。但在冬天的时候竟然生了病,又没有钱医治,这样拖了一段日子之后就病逝了。大家发现他的时候,他手里还捏着一支笔,正在写送给那个女子的诗词。家乡的那个女子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仍然在等着,一直到她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仍然相信书生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也许就是明天。 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故事,但翠冰却被这个故事感动得大哭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翠冰总是觉得,她和燕若水将来便会似故事中的一对男女一样,天隔一方,生离死别,永生永世不能相见。燕若水却以为自己的故事说得太差,惹翠冰生气了,在一旁一边道歉一边连声安慰她。他语气越温柔,翠冰就哭得越厉害。最后,到了翠冰应该回去的时间,她才抹干了眼泪站起来,对燕若水道:“你的故事说得太好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故事。” 翠冰的师父曾经定下过一个规矩,就是徒弟在修炼了十年之后,就必须要到江湖上走动走动,给门派立下一些声威。翠冰自从知道这条规矩之后就总是爱缠着那些曾经出去过的师姐,要她们说一些见闻给自己听。师姐们当然总是捡那些好听的,光明的东西讲给她听。再加上燕若水说过的那些故事,渐渐的,翠冰的心中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一个轮廓,那是一个充满了阳光,漂亮的花草,善良的人们的世界。因此,她越来越迫不及待地想要到外面去了。 十一岁冬天的时候,在那个山坡上,月亮下,燕若水对翠冰说:“以后我可能不能再来赴这个约了。” 翠冰大吃一惊,道:“为什么?” 燕若水道:“因为爹说我的功夫差不多了,应该跟着爹一起到江湖上去磨练。” 翠冰不太懂“到江湖上去磨练”是什么意思,但她明白燕若水要去外面那个世界了,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燕若水最喜欢玩,他不会再回到这个玩腻了的地方来了。因此翠冰的表情也变得黯淡起来,手指抓着身旁那已经没有树叶的树枝,闷闷不语。燕若水似乎也揣摩到了翠冰的心情,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外面再怎么好玩,也不如这里好玩。” 翠冰摇摇头,低声道:“才不呢,外面有好些你喜欢的东西,你不会回来了。”说完又转头去抓树枝,眼泪却已在眼眶中打转。燕若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有侧着头看着她。片刻之后,他挠了挠头,突然笑道:“娘说,喜欢一个女孩子就应该娶她。所以等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一起到外面的世界玩了。” 翠冰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嫣然一笑。“好啊。”她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不可以不算数的。” 黎明的时候,燕若水真的走了,而且再没回来。翠冰也曾经准时到山坡那里去赴约,期待燕若水能出现,但每次都失望而归。也因为这个,翠冰越来越期望十年的期限快些到。那个时候她也可以去外面的世界了,那里有花,有草,有好多善良的人,有好多好玩的东西,那里还有燕若水。 五年的时光终于过去了,翠冰也到了该出去的时间。她选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江南苏杭一带。诗词中不是都赞美过苏杭的美景吗?更重要的是,燕说水不是也说过他最喜爱的就是苏杭吗?翠冰下山之后立刻直奔南方,时而步行时而乘车,虽然走了不少弯路,但总算在春季仍未过去的时候赶到了江南。到达苏州城的那一刻,翠冰简直以为自己到了另外的国家。这里的房子如此精巧,这里的姑娘如此娇媚,这里的山水如此多姿。翠冰觉得自己在这里真是格格不入极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燕若水在这里,这个理由就足够翠冰爱上这个南方城镇了。翠冰在苏州闲逛了几日。她在湖畔,茶馆,客栈这些地方比在其他地方呆得时间多了很多,因为根据师姐们的经验,武林人士们都喜欢聚集在这种地方。第五日的时候,翠冰因为腹中饥饿,便信步走入了湖畔一家酒楼,径直上了二楼。在那里,能看到这片碧绿湖水的全景。翠冰不知道这家酒楼是江湖中风雅人士的最爱,她只是觉得这里很别致。在登上二楼的一瞬间,翠冰的呼吸停滞。燕若水!他就坐在那里,靠着栏杆,看着远处苍茫的湖水。翠冰几乎就要走上去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一个清朗的笑声阻住了她。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燕若水并不是一个人的,四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与他在一起。翠冰站在那里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暂且不要打扰他们。她在角落的一张桌子那里坐下,随便要了两个菜。但她的目光一直在盯着燕若水,也盯着燕若水的朋友。那四个少年中,有一个衣饰华贵,看上去气质不凡。一个面色苍白异常,似乎有些体弱多病的样子。一个穿着一袭白衫,总是面无表情。剩下的一个一直在笑,看上去似乎非常可亲。这些人一看便知道并非凡人,燕若水坐在他们当中,倒也显得十分相称。燕若水也不是当年的那个顽皮少年了。他身穿藏青色袍子,一言一行无不礼貌周到,虽然在说笑,但眉宇间仍然透着一股锐气。看着看着,翠冰突然发觉,坐在那里的燕若水似乎有些陌生了。她开始不确定这是否就是她要找的那个燕若水?况且五年过去,人的面目也有了改变。翠冰喝了一口清汤,心绪宁静下来,但却宁静得有几分遗憾。 那些少年在翠冰坐下之后不久就离开了。他们离开之后,翠冰立刻叫来了小二,询问他关于那几个少年的事情。小二对她这个问题似乎感到很惊讶,先取笑了翠冰两句,随后详细解释了一番:那个气质不凡,衣着华贵的是苏凉苏小侯,面色苍白异常的是静宁公子李静宁,面无表情的是久远公子燕久远,一直在笑的是沧澜公子古沧澜,至于那个身穿藏青色袍子的,就是若水公子燕若水了。这五个人是江湖七大公子中的五个,也是江湖上公认的后起之秀。燕若水,那个人果然是燕若水。翠冰的心思突然之间变得很复杂,既遗憾方才没上去跟他说话,现在已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又因方才自己的感觉而不安。这种心情是翠冰以前从没体验过的。站在一旁的小二不知是看透了翠冰的心思,还是无意的随口唠叨,说道:“这几位公子现下都住在城中的‘福禄楼’,每天去拜访他们的江湖豪客可多着呢。” 当天晚上,翠冰也住进了苏州城最大的客栈――福禄楼。到了那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燕若水。燕若水和他的那些朋友住在这家客栈最好的五间房子里,自然一点都不难找。可是,找到了又怎样呢?翠冰在燕若水的门前站住,打算敲门的手在空中凝住了。我应当对他说什么?他恐怕早已不记得我了吧?就算记得,那又怎么样呢?就在翠冰这样想的时候,房里传出了燕若水的声音:“阁下既然来了,又为何不敲门入内,而定要站在门口受风?”燕若水恐怕是把她当作了来拜访的江湖客,因此说了一番套话。乍然听到燕若水的声音,翠冰不禁一惊,念头在瞬间转了七八转,凝在空中的手不知是该敲下去还是应该撤回来。这时房内又传来了脚步声,显然燕若水见她迟迟不肯进来,便来亲自开门。在燕若水走到门口之前,翠冰霍然转身,跑向自己房间去了。 在这之后的日子,翠冰每日都留心着燕若水的动静。他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翠冰都一清二楚。但究竟知道这些又怎么样,翠冰也不清楚。这个时候翠冰才想到,自己以前总是在期待见到他,可是竟然没想到见到之后又应该做什么。难道要跟他说“你以前答应过说要娶我”?这不是太傻了吗?那么,说“我来还给你十年前你借给我的手绢”?更是愚不可及。 燕若水跟他的朋友此次来苏州,并不单纯是为了游山玩水。他们早已知道这里有一伙飞贼无法无天,四处闹事,因此一直在四处打听他们的老巢,计划一次把飞贼一网打尽。春末的一天,他们一同去了苏州城郊的一个山寨。听到这个消息,苏州城几乎所有的百姓也都尾随而至,等着这五位公子胜利而归。 那一天翠冰也去了。她没有进山寨,而是跟百姓一起站在山下等着,仰首看着那座不易发现的山寨。不知道为什么,翠冰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燕若水说过的那个故事。一个书生和一个女子的故事。虽然后来读了很多书,知道了很多更美的故事,但翠冰仍然觉得那个故事是最好听的。两个时辰几乎都在在回忆中度过。当她把故事的每一个字都回忆起来,甚至连那天晚上的月光,山,风,花草都会在脑海里重现之后,山寨上的战斗也结束了。五位公子把整个山寨杀了个鸡犬不留,他们自己虽不能说是毫发无伤,但也相差不多了。当他们提着飞贼首领的首及从山寨中出来的时候,山下的百姓顿时欢声雷动。在人群中的翠冰也笑了,甚至拍起了手掌。但她并不是在看飞贼的脑袋,她在看燕若水。看他那几乎染红的长衫,还有那双清澈到了空无一物的眼睛。 那天之后,翠冰就返回师父那里去了。师父并没有责备她没有替门派立下声威,反而很用心地听了她在江南的见闻。翠冰绘声绘色地说了山寨一战,但却并没有说出她一直在“跟踪”着燕若水。再之后,翠冰就再也没有离开师门半步了。 师父谢世之后,翠冰成了掌门。她仍然严格要求着她的弟子,也仍然沿袭着师父的规定:每个修炼到了十年的弟子都要出去闯一闯,去看看江南,那个有花,有草,有阳光的大千世界。在那里,总有她们的故事在等着她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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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布于:2004-08-11 13:44
一枝红杏 出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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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布于:2004-08-15 14:16
一枝红杏 出墙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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