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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河600亿哪去了
淮河黑色内情:600亿用到哪里去了?
2004年08月12日 10:49:54 淮河,又是淮河。 污染,还是污染。 十年治淮600个亿,淮河对我们的回应,就是举起有史以来最大的污染团狠狠地砸下! 2004年7月20日至27日,淮河突然爆发有史以来最大的污染团,如同巨大的黑蘑菇,从上游奔腾而下,横扫千里淮河,充斥河面的黑色污染水团全长133公里,总量超过5亿吨,一路浩浩荡荡杀奔洪泽湖,顺者昌,逆者亡,满河黑暗,伏尸(鱼虾蟹)千里。 2004年7月29日,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新闻发言人潘岳就此次特大污染在北京发表讲话:淮河水资源开发利用率已超过50%,远远超过国际上内陆河合理开发利用程度30%的平均水平,河道基本丧失生态基流,已不能简单称之为河流。枯水季节,死水一潭;洪水季节,毒浪滔天,近万座水库闸坝的修建导致河流断流,地下水位下降,水土流失加剧,生态不断恶化,河流的自然水文性质被彻底改变,淮河基本丧失自净能力。 8月初,本刊记者一行四人到达淮河。 淮河到底怎么了?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美丽的旋律流行50年后,有考证指出,这条美丽的大河就是淮河。 历史地看,我们宁愿相信它就是淮河,因为“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沿淮膏腴,富甲天下;但现实地看,没人相信它是淮河,“淮”“坏”同音,淮河就是周期的水患,淮河就是不愈的背痈,每年汛期总是“脓血夹下”。 血,是洪水;脓,是污染。 治淮十年,耗资600亿,声势浩大,震惊中外。然而,功过未明之际,淮河举起了最大的污染团,创下了淮河污染“历史之最”,也创下了“治污十年之痒”的空前尴尬。 数据后的内情 考察淮河,必到蚌埠。 我们到达蚌埠之际,污染团刚刚掠过,环保专家和蚌埠群众为我们描述了特大污染团通过蚌埠大闸的灾难性情景―― 先锋是鱼鳖,蟹虾是殿卫,无数水族抢着潮头夺命狂奔,无数鱼类跳到岸上逃生,无数龟鳖爬上堤岸乞命。污水的锋头浅黑带亮,阴沉中透出杀机;中腰是稠脓一样的黄绿色,表层水藻欣欣向荣;最后是酱鸭色的“大部队”,满河道浩浩荡荡走了近两天,污团所及处,肃杀一片。 据安徽省环保部门监测,仅沙颍河(淮河上游最大支流)下泄污水形成的巨大污水团所包含的主要污染物接近安徽省2003年全年排放量,污染物总量达5亿吨,COD(化学需氧量)12万吨,氨氮2万多吨。河水主要污染指标在平时的基础上平添7倍,洪泽湖上氨氮超过平时的60倍,水质全为劣五类(指完全丧失水功能的水)。蚌埠市环保局局长杨军华告诉我们:蚌埠环保部门测定分析,这次特大污水团“先头部队”以生活污染物为主,氨氮严重超标,中、后段工业污水居多,COD、高锰酸盐大幅度超标。7月21日起,蚌埠等沿淮城市淮河取水泵被迫停机。刚刚有所恢复的河流生态严重破坏,淮河干流中下游养殖业灾害暂时无法估算。 但,这个“历史之最”本不该发生,原因有三。一是淮河甫经去年特大洪水冲刷,现在又是江淮地区梅雨刚过,大量降水减轻了污染程度;二是今年4、5月份新闻媒体集中披露淮河污染“反弹”,国家环保和有关部门采取极为严厉的措施打击沿淮污染源排污,莲花味精、丰原生化等特大污染源企业一度停产,客观上减少了污染物积累;其三,淮河水利委员会一直保持以淮河干流流量4:1的比例下泄污水的方式“调度污水”,用工程措施防止污水集中下泄酿成事故,取得一定效果。但一场暴雨使污染迅速积累,仿佛向人们集中展示:淮河治污,十年不成。 这是为什么?然而我们得到的解释却是云里雾里,一片糊涂。 为了准确地掌握淮河情况,防治污染,国家环保总局和水利部淮河水资源管理局分别在沿淮苏、鲁、皖、豫四省主要31个河流断面建立水质监测网,均采用国内外先进技术,实现对淮河水质自动监测。 然而,一河污水向东流,数据总是不一样!以2003年淮河主要污染物CODn化学需氧量o排放的测定,环保部门认为只有70多万吨,这一数据比他们自己测定的2000年水质最好时还是少了约30%。而水利部门测定的数据是123万吨,接近历史最高水平。表述到媒体上就是污染程度“逐年下降”和“回到治理前‘原点’”的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如不是日前暴雨导致150多公里长高浓度污染物集中下泄,两种观点孰是孰非,公众至今还一头雾水。 安徽省环保局副局长徐家声告诉我们:环保与水利两家检测方式不同,环保部门只检测入河量,而水利部门从出厂沟渠算起;环保部门按一年225天计算,水利部门按一年300天以上计算。这种差异使安徽淮河流域COD排放量计算结果差了接近一倍。而周口市环境监测站站长张振海则认为:周口中小企业的污水85%以上进不了河流,就地蒸发或下渗了。言下之意周口这部分企业确实排污但并不污染淮河。记者9年前沿淮河采访就看到,相当一部分企业采用这样所谓的“九转内丹”的办法囤积污水,让大量的污水下灌下渗,将少量的污水伺机偷排。但是,地质学家、安徽省地质调查院副总工程师杨则东严肃指出:地表水与地下水是同一循环系统,如果我们“运用技术”,让污水渗入土壤,那就先污染地下水层,最终通过循环还是要进入河流,但造成的后果是经久不愈的“内伤”。 由此看来,环保、水利两家测量出的数据都是大打折扣的。我们该信谁呢? 淮河治污还有不为人晓的内情。 淮河水污染防治的第一个规划――“九五规划”的制订负责人日前公开承认:这个规划的时间限定是“运动式”的,“军事化的”,是当年为了满足“2000年变清”的时限要求而逆向“倒推”出来的治污计划与方法,愿望当然是好的。30种常规污染指标中的重点、对水颜色影响最大的是COD,为消除COD,时间安排与措施制订上也采取了“不太合适”的办法。这位当年居于领导岗位的专家现在说,当年如果不是这样,淮河治污也许会更好点,更科学点。已退休的他认为,按目前的治理方法,淮河治污要见成效,至少还需要50年。 令人看不懂的事情还在后面。 河南省周口市在2004年全国人大领导进行环保执法检查时,提供的河流出境COD含量为每升33毫克,基本达标。而该市水质自动检测站站长王余柿当场指出:“应该是58.1毫克还多。”面对外界的质疑,王站长说:“你们不是问:‘同是一条淮河水,为啥数据不一样?’我告诉你,是对数据‘处理’得不一样!仪器是死的,咋能不一样?” 事实上,淮河的治污历史上还有人们不愿提及的一件事:为了完成2000年“淮河变清”的目标,有关部门已提前更改了我国水质测定标准,其中五类水COD含量由每升25毫克提高到40毫克。 换句话说,以前COD每升含量25毫克即为超标,现在要40毫克才算超标,“录取分数线”大大降低。 600亿元用到哪里去了 根据中国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委员会的调查,从1995年开始,中央政府与苏、鲁、皖、豫等四省政府大举投入治理淮河,十年间,投资总额超过人民币600亿元。 但是淮河对我们的回报却是今年夏天创出历史污染之最。 怎么解释都是令人疑团重重。 1994年,由国务院牵头,开展淮河流域水体污染大规模治理,希望为我国污染日益严重的大江大河治理探索出成功经验。随后,颁布了我们江河流域污染治理的第一部法规《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暂行条例》,对污染源企业进行污染防治改造,关停4000多家治理无望的“十五小”企业。1995年国务院制订了我国第一个流域污染治理规划《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九五”规划》,要求256座城市建立污水处理体系。特别是以所有工业企业限时“达标排放”为内容的1997年“零点行动”、以根治淮河污染为目的的2000年“淮河水体变清”,以摧枯拉朽之势,在淮河流域浩浩荡荡地开展。其中,沙颍河污染大户“莲花味精”,投资1.5亿元兴建污水处理设施。安徽、山东、江苏各地关闭5000家左右的乡村污染企业。 600亿元的投资走向据说大体就是这样。但是在“淮河治理委员会”(淮委),我们听到的解释却很不一样。 早就听说“特大型企业‘莲花味精’、‘丰原生化’等依然直排污水,‘十五小’企业死灰复燃;‘九五’计划兴建的城镇污水处理厂建成并有配套的仅有8家,‘十五’计划建设的污染处理设施平均动工率不到30%。安徽动工率不到10%。而此时生活污水占淮河污染比重超过60%;半个多世纪治淮兴建的闸坝工程,变成了各地‘拦清储污、伺机下泄’的工具,52家大型企业再次进入污染‘黑名单’”之类的消息,2004年8月初,我们抵达蚌埠,对蚌埠市最大的污染大户“丰原生化”进行暗访。 在蚌埠,“丰原生化”名头之大无出其右,但是隐蔽的排污口却鲜为人知,幸好蚌埠人民对污染的危害形成共识,我们在一位出租司机的引导下,找到了“丰原生化”的排污口,一处是“八里沟”,一处是“席家沟”。 “丰原”之大,已是一座小城市的规模,空气中弥漫着“尸臭”,越走近排污口,“尸臭”越呛人,“八里沟”坐落在胜利西路王岗村附近,沟宽3米许,地下管道从公路下面穿过,再从公路远端导出,粗心的人怎么也看不出这里埋伏着环保杀手。 墨汁一般的污水从桥下汹涌流过,没有经过任何环保处理,直接排入淮河。 蹊跷的是,八里沟西面方向,有一股很大的清水从高处泻下,形成瀑布,再经明渠滚滚羼入乌黑的八里沟,羼和后的污水明显稀释了。 那股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八里沟北边有高高的淮河大堤,爬上大堤,恍然大悟:两根直径半米的大铁管蜿蜒数百米伸入淮河,出口就是一条大渠,大渠的水汹涌向下,瀑布状冲入乌黑的八里沟。 拾荒的群众说,这两根大铁管有时排泥,有时排水,“搞不清是干什么的”。 距八里沟数百米的“席家沟”排污口更是气势夺人,它的宽度是八里沟的数倍,径流量也是八里沟的数倍,大股黑水瀑布一样澎湃着入河,呱呱地冒着黑泡黄泡,在淮河中形成巨大的黑色“蒙古包”。 站在排污口,喉咙疼,眼睛疼,胸口憋得透不过气来。 是日下午3点许,我们前往“淮委”征求意见。 淮河流域水资源保护局局长姜永生和副局长程绪水接受了新民周刊采访。 关于外界“600亿治污无效”的说法,姜局长表示那是误解,那是把十年来的“治淮”(治洪抗洪)和“治污”混为一谈了。 这完全是两个工程,他说,淮河光治污没有用掉600亿,据我所知只用了190个亿,治污是非常复杂的事,牵涉到国家利益、省际利益、地方利益、企业利益、个人利益……当这些利益纠缠在一起的时候,那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举例说,省际利益,这么多年来一直很难协调,江苏的上游是安徽、安徽的上游是河南,下游总是骂上游,其实大家都是受害者,同时也是排污者。 淮委是什么?在抗洪和治污的过程中,淮委只是一个协调和指挥中心,涉及到上面诸多“生死利益”,淮委不能也无权下达硬性的“关、停、并、转”的死命令。 很多事,就是不听你招呼,你怎么办?“莲花味精”是世界最大的味精厂,也是淮河流域最大的污染源,你能封了它吗?你要它按照国家标准治污,它的利润就跑了,就这么回事。 不少媒体,大声追问“600亿”哪里去了,用心肯定是好的,但是他们不明就里,把治洪和治污混为一谈,误解了。 一旁的程副局长解释说,外界误解了,以为“600亿”都是国家拨款或者是淮委拨款,其实很多款子都是地方政府筹集或者企业出资,国家给政策,也给了部分款子,那不是主要的。 关于这次“特大污染”,我们淮委事实上做了大量的工作,可惜外界知之甚少。 据监测,本次洪水来临前,沙颍河河道内共滞留污染水量1.6亿立方米,涡河共滞留污染水量0.65亿立方米,水质严重污染,均为劣五类。沙颍河颍上闸从7月15日开始开闸放水到20日闸上水质恢复到四类,其间共向淮河干流下泄污染水量3.8亿立方米。涡河蒙城闸从7月17日开闸到22日闸上水质恢复到四类,共向淮河下泄污染水量1.6亿立方米。两条河流共向淮河干流下泄了污染水量5.4亿立方米。 7月16日,淮北地区出现了大范围降雨,淮河水保局立即向担负水情水质监测任务的安徽、河南省及周口、阜阳、蚌埠水文局发出紧急通知,启动应急监测方案。水质监测频率由正常的一周一次,增加到一天一次,重要的控制断面及污染水体过境时监测频率增加到2小时一次。在支流污染水体进入淮河干流时,淮河流域水环境监测中心出动监测船和移动实验室(高科技实验车,首次使用)对污染水体实施全程跟踪监视监测,也就是从上游一路追着污染团到达下游,自7月16日到26日,我们被特大污染团熏了整整11天,共取样近500个,获得监测数据3000多个。 7月14日,在得到淮北地区将出现降雨天气预报后,淮委水保局立即要求槐店闸、颍上闸开启,提前小流量下泄。7月16分别向河南、安徽省防汛部门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在保证防汛安全的前提下,充分利用河道库容对沙颍河各控制闸实施梯级防污调度,逐步加大污染水体的下泄流量;同时要求涡河水闸提前小流量下泄。这都是提前释放毒性能量的措施,如同一场大地震,提前释放几次小地震,可以“兑稀”大地震的伤害,7月18日,我们淮河水保局向安徽省防指发出蚌埠闸防污调度的意见,为防止涡河污染水体下泄对蚌埠市供水造成危害,建议关闭南岸老闸,开启北岸新闸,使涡河污染水绕道,从北岸流向下游,保证了南岸蚌埠市自来水厂取水口水质安全。 为了尽量控制污水扩散范围,缩短污水在洪泽湖及入江水道沿线高邮湖、邵伯湖滞留时间,最大限度地减轻淮河污染水体的危害,江苏省防指从7月23日下午开始,将三河闸下泄流量从2000立方米/s加大到3500立方米/s,同时关闭二河闸,使污水走岔路进入长江,避免了对洪泽湖的全面污染。 顺便声明一下,程副局长说,这次特大污染团就体量来说,的确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损失也是巨大的,但是毒性和浓度却不能说是最强的,要不是淮委这次成功地组织了“上下游、跨部门污染联防”,损失之大是不能想象的。 采访临近结束,我们出示了从八里沟取来的污水水样,并报以排污口直排污水和“兑稀”污水的情况,程副局长听了大吃一惊,表情凝重地说,这太过分了,国家环保总局的同志还没走,他们就敢这样干了,这样的事一定要曝光! 走!跟你们去看看!拍照取样! 面对骇人的“直排”现场,程副局长久久保持沉默,在多方联络后,他解释说,大铁管可能是吸泥的,我们还要查查,但是如此放肆地“直排”和兑稀污水,如果被证实是故意的,那是不能容忍的! 特大污染过去了,留下残骸一片。 令人关注的依然是,下游渔民的损失,谁为他们买单? 我们手头的材料显示,这是一种周而复始的癌性阵痛―― 淮河自1978年以来发生的多次重大污染事故:――1989年,1.1亿立方米的污水经蚌埠闸下泄,形成60公里污水带,淮阴市经济损失1250万元; ――1994年,发生震动全国的“7?23”特大污染事故,持续时间55天,污染农田5000余亩,经济损失1.7亿元; ――2001年,淮河上游1.44亿立方米污水形成20余公里污水带,水利部门从骆马湖调水8亿立方米补进洪泽湖; ――2002年,1.3亿立方米污水下泄,仅盱眙受污染的水面就达5.3万亩; …… 今年的污染事故,损失虽已降到最低程度。然而,污水到来之后的调节和相应的预案,终究只是救急之策。多年来,在各地发生的经济纠纷中,凡是有具体责任者的,虽然在取证调查上有困难,但毕竟可以进入司法程序,然而,像淮河污染这种找不到具体责任者的事故,下游受了损失该怎么办呢? 程副局长表示,目前水资源实施的是行政区管理,而水资源是连续性的,两者之间的断裂造成了诸多矛盾。只有建立水污染的“流域管理”机制,才可能建立相应的环境资源补偿制度,让上游的污染者为下游的受害者买单。 问题是,“流域管理”机制什么时候出台?环境资源补偿制度什么时候建立?这一次,以及明年、后年、大后年眼看无可逃遁的“倾家荡产”谁来买单? 淮水汤汤,钟鼓锵锵。 淮水汤汤,无语流淌。 (本文承新华社安徽分社记者偶正涛先生帮助,谨表谢忱) 洪泽湖,惊魂五昼夜 洪泽县老子山镇是淮河入洪泽湖的最后一道关口,7月21日,老子山水产品市场交易在骄阳下还是如火如荼,洪泽湖渔民还没有意识到一场灾难正在迅速向他们袭来。 污水袭来 7月22日上午,江苏省盱眙县河桥镇猫湖村一个叫刘杰的7岁小男孩像平日里一样离开母亲,欢快地奔到家附近的七里湖戏水,几分钟后,听到他的哭喊声后跑到湖边的母亲惊呆了,昨天还清澈的湖水一夜之间变为褐黄色,冒着泡沫,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 刘杰已经爬出水面,光着屁股站在岸边,他的身后,成群的鱼浮出水面,成堆的螃蟹从水中争恐着逃往岸边,但许多未及爬出水面便已死去,一只鸭子吞食了一条漂白的鱼,惨叫着在水面扑腾,很快耷拉下脑袋一命呜呼。 小男孩浑身火烧一般刺痛,母亲赶紧用水缸的清水给他冲洗,但他仍旧很快起了一身红疙瘩,奇痒难耐,一抓就破皮溃烂。 善良的农民后来才得知,因淮河支流沙颍河、洪河、涡河上游局部地区突降暴雨,沿途各地藏污闸门被迫打开,不想5亿多吨高浓度污水,形成长达133公里的污染团,奔袭直下“扫荡”了淮河中下游。 先是7月18日,淮河最大支流沙颍河、河南漯河、周口和安徽阜阳等地相继开闸放水,在洪水的推动下,闸内积存的污水成团下泄。当晚,污水团先头进入淮河干流,长仅数公里,此后,随上游水量增加,污水下泄量加大。 污水团7月20日流经淮南,中午到达蚌埠市淮河闸,形成总长133公里带状体,满河暗黑,怪味熏人,绿藻类迅速繁殖,漂浮水面。污水团以每小时3到4公里速度缓慢推进,在蚌埠附近与沿河下泄污水汇合,大大超过1994年7月污水团总长90公里长的“历史之最”。 淮河干流江苏段全长70公里,流经盱眙汇入洪泽湖,而七里湖位于安徽与江苏的交接处,正是污水团袭击江苏的首站。 8月3日,记者采访当天,刘杰刚输液回家,浑身上下伤疤累累,一双心有余悸的眼睛躲在妈妈怀中,看着堤下的湖水。 猫湖村村民刘培根介绍,全村54户养殖户受灾,8000多亩水面全军覆没,几乎每户都损失了几千斤鱼、蟹。突遭横祸的农民来不及反应,赶紧下水捞鱼,试图减缓损失,但是立即被污水熏得近乎昏厥,有人险些从船上跌入水中。 眼看态势发展下去会闹出人命,7月24日,刘培根冲进湖中,将养殖户们从水中劝了上来。养殖户们流着泪放弃了,眼睁睁望着所有的鱼蟹在3天内死光,湖面上一片死鱼死蟹,臭气熏天不能住人,至今不少人仍是头昏脑涨。 污水在七里湖滞留8天,村民不敢饮用湖水,从15公里外的镇上运水烧饭,尽管如此,农民们的手腿还是因为捞鱼时触及污水,红肿溃烂,很多人至记者采访时仍未愈合。 破产卖船 刘培根告诉记者,他承租了900亩湖面,价值60万元的鱼、蟹在这次污染中全部死光,而养殖户吴昭水家捞上来的死鱼蟹大概有3000斤,没捞上来的大概还有五六千斤,亏损30多万。刘培根一筹莫展,他说,这里原先有90多户养殖户,但3年来,屡遭淮河污水祸害,有40多户陆续退出,我3年来亏损200万元,今年连老本也倒贴进去了。 “上游污染源一天不切断,这里就一天不得翻身,只要有洪水,我们就受灾。我们已经商量了,不敢再在这里养殖了,准备另谋生路。” 养殖户们以前开的都是大船,现在几乎都将大船卖掉换成了小船,一个叫刘培勇的村民原来有一条100吨的大船,家就安在船上,但3年来亏损150万元,2003年被逼无奈将船卖掉上岸,还债后的余钱只够为77岁的老母亲砌一座茅草房。 记者在烈日下的七里湖畔采访,堆积得如同小山似的一座座死蟹、死鱼堆散发着一股股浓烈的腥臭味,蚊蝇营营不散。 丁伦武的老板已经跑掉十多天,他焦急地拉着记者去看死蟹的惨烈。这个49岁的农民跟着老板养了6年水产,见证了淮河水质的“阴阳无常”,也见证了无数养殖业老板的衰败。 他告诉记者,老板租了900亩湖面养殖鱼蟹,五六年前每年还能赚十几万,但最近3年一直亏损,都怨淮河污水,上游年年泄洪,七里湖年年受污染死掉一批鱼、蟹。 “去年亏损16万元,老板贷款30多万元,再将50多万元老本全部贴进养殖场。”今年是三四年来螃蟹长势最好的一年,雨水充足,水草丰盛,丁说,老板本想打个翻身仗的,谁料又遭此浩劫。 污水团到后第二天,看到水面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死蟹,老板绝望了,他给丁伦武扔下一句:“这里我不要,交给你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淮河中上游流域流传着一首民谣:50年代淘米洗菜,60年代洗衣灌溉,70年代水质败坏,80年代鱼虾绝代,90年代身心受害…… 如今,下游七里湖边的一些村子,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留下一堆老人孩子对着淮河无奈摇头。 污水团过后的下游地区,一夜间倾家荡产的渔家妇女唏嘘声不断,许多负债累累的汉子绝望地望着淮河的汤汤之水。 靠湖买水 7月22日,污水的前锋队继续向洪泽湖逼近,当天下午,在盱眙淮河公路桥上,数千群众目睹了污水团的过桥场面,震人心魄,鱼虾等水中生物惊恐地夺命奔逃,一条条一尺多长的河鱼跳到岸上逃生。 河蚌死了,螺蛳死了,一名目击者接受采访时描述,污水前沿浅黑发亮,中间褐黄,表面水藻眼睁睁地又长出了一层,而浑浊的后续“部队”则沿着淮河主干道浩浩荡荡向洪泽湖开进了两天。 污水甚至连河堤上的植物也未能放过。8月3日,污水过后一个星期,记者在洪泽湖堤上远眺,昔日绿意盎然的洪泽湖岸边仍是枯黄一片。 洪泽县老子山镇是淮河入洪泽湖的最后一道关口,7月21日,老子山水产品市场交易在骄阳下还是如火如荼,洪泽湖渔民还没有意识到一场灾难正在迅速向他们袭来。 21日晚,66岁的周广来将白天收来的一万多斤鱼倒进水网内,提上一桶清澈的淮河水洗完澡后睡觉。就在他沉浸在梦乡时,污水团悄然抵达老子山,月色中完成了对老子山水域生灵的杀戮。第二天清晨,周广来跨出船舱傻了眼,一万多斤鱼全都翻了肚。 一波污水将渔民们辛苦半年的劳作一举抹杀,周广来告诉记者,没有污染时,每天都能收到一两千斤鱼,盈利两三百元,但如今水下已经没有一个生灵,连一斤小鱼都很难收到。 渔民李洪损失15万元,他怨声载道,安徽只要一泄洪,我们就受灾,我们这里没有污染源,都是上游作的孽。 守着洪泽湖没水吃的讽刺画面又在这里上演,渔民们此前一直用洪泽湖的水洗澡,用洪泽湖的水烧茶做饭,但现在不得不吃5元钱一桶的廉价纯净水,李洪苦笑,洪泽湖鱼米之乡的老百姓不得不像极度缺水的西海固农民一样,夏天不洗澡。 污水一路开进,所到之处鱼蟹死光,到了洪泽湖时发酵得比酱油还浓,腥臭一片。 淮河进入江苏一分为二,一条出洪泽湖南端的三河闸在扬州东南的三江营汇入长江,一支经苏北灌溉总渠经扁担港注入黄海。 洪泽湖是我国的第四大淡水湖,水产品丰富,自古就有日出斗金之说,为保护洪泽湖的水产资源,下游关闭了苏北灌溉总渠,逼着污水经由三河闸,这样洪泽湖只是被“刮伤了一条右臂”,而洪泽湖东北下游地区的湖泊也免于受灾。 一路杀戮的污水团在7月26日开始流出洪泽湖,通过高邮湖流入长江,并在下泄的过程中,不断稀释,污染程度减轻,没有对长江水质造成太大污染。 但在三河闸,一些人不经意用水洗手,手上还是顿时起泡,三河闸边的居民纷纷向记者展示溃烂的双手和双脚,而洪泽湖上更有不少渔民因饮用被污染的湖水,头晕、肚痛、心慌。 受水之气 洪泽湖地区的经济发展在某些时候不得不看淮河的脸色行事。淮河中上游一“发威”,下游的洪泽湖一带总会成为无辜的受害者,而位于淮河入洪泽湖口的盱眙县更是首当其冲。上游感冒,下游吃药,盱眙很是苦恼。 这个安静祥和的小县城洪灾旱灾接连不断,而淮河中上游只要有洪灾,盱眙多半就会领略到淮河污染的淫威。1994年淮河大污染,盱眙心有余悸。2002年,淮河汛期,上游开闸泄洪,污染团也曾肆略造成鱼蟹死亡。 此次污水团在盱眙境内逗留5天,据盱眙县水产部门统计,盱眙县死掉的螃蟹达8万多公斤,鱼虾蟹等水产品的经济损失总量超过3亿元。按照国家环保总局的监测标准,淮河污水团所到之处,当地水质均降为劣五类。 盱眙上游的蚌埠和淮南,淮河水是当地居民的饮用水,蚌埠市在污水团到来,水质突然恶化后,供水总公司立即把附近天然湖泊的水引入水厂,而盱眙鉴于历史经验教训,已经开辟了新的用水源,因此未受影响。 盱眙县委副书记黄克清介绍,污水团形成一个长长的污染带,淮河干流遭受毁灭性打击,几乎全军覆没,但是由于污水团下来之前,县委接到了淮河委员会的简报,立即采取措施,污染被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黄克清说,盱眙七里湖遭受重创,但陡湖、猫耳湖等大片重要湖泊被成功保住,盱眙全县96万亩水面,有70万亩养殖水面躲过了此劫。 洪水来后,地方政府高度戒备,环保部门24小时密切监控,黄克清说,下游每年几乎都遭污灾,只不过往年洪水量大,污水团下移迅速,所以污染来得快走得快,损失较小。 一过性的污染灾害留下几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地方政府正在请专家讨论方案,在受灾区补放一些成鱼弥补水面损失。 但这次污染却给盱眙带来了劫后惊喜:小龙虾保住了!这个苏北小县为寻求经济发展的突破,将绿色环保作为品牌,并煞费苦心打造了小龙虾这张城市名片。 小龙虾的知名度太大,以至于我们一到盱眙就询问小龙虾怎么了。 盱眙人总算早有防备,有鉴于往年的经验教训,盱眙淮河干流两岸早已不设小龙虾的养殖基地,3年前就全都转移至腹地的123个大小水库内,污水来前,当地立即将淮河通往内河的所有水闸关闭,切断了水源交流,从而保住了内河内湖的安然无恙。 小龙虾保住了,代它而死的是七里湖50余户渔民的数万斤螃蟹和鱼类,治污问题非一日就能解决,当务之急是灾民的损失谁来承担。跨省索赔?上游究竟谁是污染源尚难摸清楚,索赔无论从技术层面还是从理论层面都不具备操作的可能性。 事实是,索赔在下游尚无先例。受灾者只能再次自认倒霉,地方政府也是挠头不已。问题是,污染的噩梦像一张坏掉的老唱片一样重复转着,这个噩梦不赶走,将拖住当地的经济发展步伐,明年怎么办?后年怎么办?子孙怎么办?洪泽湖畔地区的人民心急如焚。 8月3日,记者采访时正赶上一场暴雨,洪泽湖大堤有一块毛主席题写的“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石碑,50年了,石碑依旧,淮河依旧。(记者胡展奋 杨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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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布于:2004-08-15 10:18
一定要把淮河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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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布于:2004-08-15 14:02
一定要把淮河修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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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布于:2004-08-16 16:04
300亿给了小姐! :m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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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布于:2004-08-16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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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布于:2004-08-16 17:08
[quote]300亿给了小姐! :mad: 总之不是小数。 [/quote] 然后那些管理机构又去抓了那些小姐 把收到的150亿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另外一少部分钱上交了国库,美其名曰“创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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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布于:2004-08-16 17:14
[quote][quote]300亿给了小姐! :mad: 总之不是小数。 [/quote] 然后那些管理机构又去抓了那些小姐 把收到的150亿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另外一少部分钱上交了国库,美其名曰“创收”! [/quot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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